“快快快,柔妹妹,前边有烟火表演呢。”韩雪苓兴奋的跳着脚嚷嚷着。
一旁的柳氏冷不丁的对她的头拍了一巴掌,嫌弃道,“哪里有大家小姐的样子,给我规矩点。”
韩千山在一旁捋着胡须,爽朗笑道,“今日是冬至,稍微放肆点也未尝不可。”
因着今日冬至,关扑的禁令也解除了。街上各色的灯笼映出五颜六色的光彩来,流转灯下的幼童,行人往来纷纷,两边的小摊小贩卖力的吆喝着,最多见的还是卖馄饨的小摊。
韩朵朵头戴珠玉簪,混着红色丝带编着两条乌黑亮丽的长辫垂至耳侧,穿着苏州绣娘绢刺的锦缎长裙,披着缀着白兔毛边的鲜红色的斗篷,尽显灵动与可爱。
韩雪苓拉着她的手就钻入滚滚人流,一脸新奇的环顾四周,几个小厮丫鬟慌忙,生怕跟掉了小主子们。
她们一会儿往卖首饰簪子的摊上瞅,一会儿凑上戏班杂耍跟前,突然一股火光从人口中窜出,在两个女娃眼里映出灿烂的红光,人群发出一阵喝彩,节庆的气氛被一点而爆。
苓姐儿跟着他们一起兴奋起来,整个人像打了鸡血般上蹿下跳,拉着韩朵朵就是一个横冲直撞。
跟着的下人们哪里有两个孩童的身躯灵活?不一会儿,等下人们找到险些不见的小主子,却只有苓姐儿一个人在话本铺子旁两眼放光,周围不见柔姐儿的身影。
贴身伺候柔姐儿的女使当即慌了神,急忙蹲下问道:“小姑奶奶,柔姐儿去哪了?”
韩雪苓眼睛却还流连在话本上,听闻“啊”了一声,握了握刚才抓着韩朵朵的手,只有一团空气。当即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哎呀!她不会走丢了吧?”
此言一出,下人们都慌乱起来,分散几人赶快去找,留下两人忙带着苓姐儿回去找老爷夫人禀告情况。
那边正忙做一团,这边韩朵朵顺着人流来到湖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只好茫然的四处张望。
刚刚苓姐儿似乎看到了什么,一股劲的往前冲,连牵着的手松开了都没察觉,小娃娃面带愁容,“唉,真不靠谱,我还是等人来找我吧。”
恰巧湖边有一座亭子,穿着红色斗篷的小身影乖巧的坐在亭里的长椅上,晃着雪白的绣鞋,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这个繁华人世。
突然,“噗咚”一声,黑色的湖水荡起波纹,桥上人来人往,喧嚣鼎沸,谁也没注意到这个意外事件。
亭子的位置偏僻,韩朵朵顺着声响望过去,只见浓浓夜色中,一抹白衣漂浮在湖面上,隐隐还有水花扑腾的声音传来,这是有人落水了!
她环顾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桥离这有个几百米,就凭自己现在这个小短腿,搬救兵来也不现实啊。
猛然间她看见不远处立着一根挂着灯笼的竹竿,当机立断,白鞋一挨地,她小跑着到达了那根竹竿面前。
竹竿却是埋入了地下,韩朵朵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水里扑腾的人,嫩白的小手全部插入脏兮兮的黄泥之中,她一边努力的挖着,心里忍不住碎碎念,水里的兄弟,你千万撑住哈,马上就能救你了。
水里的动静越来越弱,韩朵朵心里也不免焦灼起来,幸好,被挖掉的竹竿开始松动,小娃娃用手奋力一推,几米长的竹竿顿时失去平衡,其上的灯笼在地上滚两圈,熄灭了。
韩朵朵立马把竹竿拖到湖边,推入水中,湖水的浮力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她这番操作的难度,她双手抓着竹竿头,朝湖中大喊道:“抓着它!”
话音落地,竹竿猛地一颤,小娃娃神情严肃,当即咬着牙朝后拖拽。
水中人本来还弱的扑水声渐渐转强,抓住生的希望的人往往是孤注一掷的。韩朵朵向后拖拽越发吃力起来,突然一脚踏错,整个人不住的滑到在地,竹竿顿时脱手而去。
韩朵朵满身湿泥爬了起来,小孩子的泪腺格外发达,泪珠忍不住地在她眼里打转。
就在她束手无措时,自己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她猛地一惊,急着挣扎,一道声音响起,“小主子别怕,我是彩菊,你的贴身丫鬟彩菊啊。”
听此一言,韩朵朵放下心来,立马拍着彩菊的手臂,带着哭腔道:“水里,水里有人,快救他!”
彩菊心疼的将满身泥泞的柔姐儿扶起,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像下饺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水里跳。
岸边的韩朵朵哆嗦着被裹在羊绒毯中,彩菊絮絮叨叨道:“小主子,您才多大一点,就敢靠近湖边救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奴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啊!”
“况且这冬日的湖水,虽说看着明面上没有结冰,可那也是彻骨的寒啊,万一冻着骨头,那可是要一辈子遭罪的。”
彩菊的话从韩朵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等她接着长篇大论下去,湖中传来动静,小厮们打着冷颤,抬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上了岸。
韩朵朵还想上前查看一番,没想到胳膊被彩菊一拉,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彩菊头微微一点,其中一个小厮立马上前,一番操作下来,少年咳咳两声,呛出不少水来。
等他悠悠转醒,娟丽的瑞风眼眯睁了一条缝,几个乌黑的头在上方攒动,他瞬间清醒。迅速起身和众人拉开了距离。
韩朵朵从彩菊身后探出头来,一双杏眼圆睁着,“喂,你还好吗?”
少年顺着望过去,只见一个雪白如玉的娇嫩女娃娃正躲在丫鬟身后,分外灵动与可爱。
想来就是她救了自己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他脸色苍白,却站如庭松,一改往日的戏耍与玩笑,颇为认真的行了个揖礼。
“在下李修桓,感谢姑娘相救之恩,敢问姑娘姓名?”
韩朵朵刚想开口,却被彩菊掐话打断了,“我家小主子素来羞怯,想来是不愿将姓名告予外人的,还请公子见谅。”
李修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那是自然,大恩不言谢,能否告诉我贵府所在,好备重礼酬谢。”
彩菊:“倒也是不必,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告辞。”
说着,彩菊拉着韩朵朵,在一行人的簇拥中离去。
李修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刺骨的寒风刮的他分外清醒,笑了一声,“算了,想来日后总有机会再相见。”
他正欲转身离去,余光间瞥见一根细长的竹竿漂浮在湖边,眼里微光闪过,他三下五除二的利落捞起竹竿,哼着小曲轻松的离开了。
这趟落水,落得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