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家庭。
听到这四个字,孟琼的思绪空了一瞬。
车子驶出。
其实也不怪老师这么认为,毕竟这样的婚姻,和单亲家庭有什么区别?
……
刚出差回来,电视台里需要忙的事很多。
一头黑长直发被竖起利索低马尾,她脚踩高跟鞋,一身岔开到大腿根的紧身长包臀裙,捧着厚沓文件朝办公室走去,推门而入。
“孟姐,您终于回来了!”
助理小宁见到她如同见到亲人一样感慨,就差没抱着她哭两声了,“您快看看去吧,演播厅里快要闹翻天了。”
孟琼细眉微皱。
“怎么回事?”
台里从昨晚就已经闹翻天了,但众人都怕她倒时差在休息,谁也没敢去说。
电视台目前新策划的项目是一档访谈节目,原定的女主持人是科班出身,主持履历丰厚,知名度颇高,可谁承想在昨晚,主持人临时被冠名商那边点名换人。
这么丢面子的事,原女主持人自然不干,大闹演播厅,说什么也不肯走。
孟琼走到现场,便看到了眼熟的人。
昨天出现在她家别墅的实习女主持人许幼晚,此刻正在被原女主持揪着衣领大骂:“你有本事就跟我公平竞争,临时换我算什么意思!你还哭,有什么脸哭,别搞得是你受委屈一样!”
许幼晚低着头红了眼,脸上一片躁意:“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当什么不好你当小三,现在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要点脸行不行……”
“好了。”孟琼踩着高跟鞋上前,平声制止,“盈盈。”
原女主持人盈盈跟她交情不浅,见状气红了眼,不甘心跺着高跟鞋:“孟琼姐,你不知道,许幼晚她……!”
“我知道。”
蓦地,盈盈闻声一愣。
手上不自觉松了力,转头看向她。
演播厅里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落针可闻,就听孟琼又耐心轻声安慰了盈盈一遍:“别哭,我知道。”
她知道,这个节目的总冠名商是沈氏。
她也知道,是沈逢西昨晚临时把许幼晚换了过来。
沈氏在业界可谓是龙头垄断,旗下许多子公司和品牌都与他们电视台有合作,沈逢西的话,台里没人敢不听,哪怕是台长也要笑眯眯接话,生怕怠慢了他。
他要是想捧一个人,轻而易举。
沈逢西昨晚从别墅离开后去了哪儿,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盈盈,没关系。”孟琼温声,握了握她的手,“是你的位置,就谁都拿不走。”
她说话总是这样,很轻,却吐字清晰,让人不自觉停下来认真听她说话。
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许幼晚咬着唇,怯怯出声:“孟琼姐,我事先也不知情,沈总他昨晚没和我说……”
昨晚?
周围人闻声都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孟琼再没昨天的客套,淡笑一声:“许小姐,到底是否知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要在这里装可怜了,很没意思。”
其实孟琼说话很少会这样直,但她认为尊重是互相的,如果对方并不打算尊重她的话,也就没必要留什么脸面了。
许幼晚被她盯得心慌,慌张避开了视线,还在强声狡辩:“真的没有,您误会我了……”
孟琼漠然转身,走进办公室。
拿出手机熟稔拨出一串号码,打了出去。
那头响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接,等到快要自动挂断那几秒时,终于被接通,男人像是知道她会打过来电话似的,并无意外。
“说。”
语气低沉,带着一贯的冷淡。
“沈总。”孟琼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认为即使您是总冠名商,也没有越过我直接去更换节目主持人这项权力。”
沈逢西没说话,微微抬了抬下巴。
身边的赵助会意,将手里的工作放下退出去。
门被关上,办公室内外的声音瞬间隔绝开来,再无一点杂音。
“因为您的一句话,原女主持人按流程竞选两个月才得到的机会就这么被抢走了。”孟琼节奏有条不紊,就是平日在谈公事的语气,“你我公私分明,在工作上我并不觉得您会是滥用职权的人,所以,我也希望沈总能够公平对待我的人。”
孟琼从来都是这种态度。
无论私下怎么争执,但一切情绪都不会带到工作上来。
她打这通电话,只是以孟导演的身份来和沈氏总裁商谈。
话说完足有半晌,那头才终于有些动静,低沉的嗓音语气不明,意味深长:“你倒是了解我。”
当然了解,怎么可能不了解。
到底是睡在一张床上多年的人。
孟琼走到窗边,举着手机的胳膊略微有些发酸,她直截了当:“许小姐现在还没有能力撑起一整档节目,播出之后,大众对她的评价充其量也只会是‘带资进组’,所以为了贵司和我台的工作合约正常进行,希望沈总可以理性地来重新考虑这个决定。”
——带资进组。
按照客观条件来说,许幼晚作为一个实习生的确没有丰富的主持能力,也绝不可能担起台里新档节目的主持人。
因为没有履历,因为没有优势。
“孟琼,有时候攀关系也是一种能力。”
沈逢西的声音淡淡的,隔着北城几十公里的车水马龙从话筒中传过来,带着难以察觉的反讽,“我的人,只要她想,我就是她的资。”
语气凛然。
说出来的话偏心至极。
北城已入十二月底,不少家户都早早贴上了窗花,孟琼放眼望去,看着窗外那些喜庆而又鲜红的“福”字,忽然发觉喉咙有些干。
她收回视线,看到了电脑屏幕里投放的新闻,正在报道她昨天所乘坐的那架飞机因颠簸险些坠机,画面中是主持人正在现场播报昨天的事发状况。
一个差点让孟琼无法回来的事故,现在再看,已经有些出局感了,但当时的绝望感依旧深刻。
面对漠不关心的丈夫,孟琼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不爱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她收回视线,将电脑屏幕关闭,没头没尾的轻声问了一句:“她对你来说就这么不一样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冷淡:“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
其实,孟琼很早就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了。
在赴悉尼出差的这两个月内,她听到了很多风声。
其中包括她的下属、她的同事,以及她的上司,几乎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知道许幼晚傍上了沈逢西。
而她,则是最后一个知情的。
坐到沈逢西这个位置的人物,身边竞相送来的美女并不在少数,可偏偏他就看上了这么个小姑娘。
这么一个,长相、背景都算不上出挑的,甚至还有些青涩的许幼晚。
别人都笑说,他这是遇上真爱了。
挺有意思的。
真爱,十八的时候,她也是沈逢西的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