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城百余里一路向北,在流放走了二十日后,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大的府城——并州。
按照宋凝探听到的消息,队伍会在这里驻扎补给。
她还拜托采买的衙役帮自家人买一些厚衣服,毕竟越往tຊ北,昼夜温差越大。
可对方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也没消息,大部队也不启程,宋凝就觉得出问题了!
毕竟流放队伍不说日夜兼程,却也是容不得人有丝毫停留的!
在别的衙役来送水食时。
宋凝干脆打听道:“官差大人,咱们怎么一直停在原地呢?”
“嗨,并州出了鼠疫了!如今城里存活下来的十不足五,大多数都是被耗子咬了之后当夜便咽气了。”
“如今并州城的太守都打算上表辞官,这鼠疫实在是太吓人了。”
鼠疫?!
宋凝心头一凛,也没了闲话的心思。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鼠疫是致死率极高的瘟疫。
她还记得古代处理这种瘟疫的办法大多都是放任自流,等到一整个城的人都死了,瘟疫也就不会再传播了。
也难怪一城太守都要弃城而逃。
宋凝脸色凝重的问:“那我们是等采买的人回来,就立刻启程上路吗?还是怎么安排的?”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不如找上面的打听打听。”那差役摇了摇头,就去给别人发放食物水了。
宋凝拿着食物和水回到宋彦端两人身边,没有和他们说这事儿,省得他们平白担忧!
可目前休整的地方离并州太近了,水源和食物都有极大的感染风险。
得尽快离开才是!
然而,一整日过去,都不见有任何消息传来,其余人自然乐得能多歇上一日,宋凝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因为温寒舟不见了。
她本是想悄悄找人,催促他启程的,可满营地里,都不见对方的人影!
不会是进了并州,也感染了鼠疫吧?
想到这个可能,宋凝心头一跳,干脆堵住了留守营地的贺风眠。
开门见山的问:“王爷呢?”
“你怎么知道王爷不在这?”
贺风眠一脸惊异的瞪着她,到现在他都没看出来宋凝的武功到底传自何处。
宋凝看他神色有异,忽然想起差役的话,一瞬间一个猜想浮出水面。
“王爷去了并州城?!”
这件事情本就瞒不住太久,有心人一猜就知道。
贺风眠不置可否:“嗯,这不是你该管的。”
宋凝不可置信:“他疯了?一城太守都放弃了,他一个几乎被边缘化的王爷去有什么用?!”
贺风眠无奈:“王爷要是听我的劝,你以为他还会沦落至此?”
宋凝默然,经历过末世她早就没多管闲事的兴致了,至于忧国忧民这种事情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可对孤身犯险的温寒舟她却说不出风凉话。
这世上总有品性高洁的人,比如这位凌王,比如宋彦端。
又过了三日,温寒舟没有回来,而并州鼠疫的消息也捂不住传遍了流放的罪臣官眷之中,恐慌和不安像野火一样燃了起来。
有罪臣官眷闹了起来,虽说流放苦寒十不存一,但是瘟疫若是沾染上一星半点,那可真是救无可救!
就连跟着温寒舟押解犯人的差役,都已经有了别的念头。
只是在贺风眠雷厉风行的手段下,被压制住了。
得知此事,宋彦端却是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国有凌王,实为朝廷之幸。”
而后找到负责队伍的贺风眠:“老夫不才,略通些医理,愿与凌王殿下一同入城平疫。”
宋凝一时语塞,她忘了自家爹爹也是忠直之人,哪怕如今蒙冤仍旧心系百姓。
柳氏得知,不仅没有阻止,还要跟着一起去!
宋凝无奈也只能跟过去,有她在,好歹不会让这夫妻俩出事儿。
好在温寒舟掌管的及时,并州城并没有闹起来民乱,甚至已经将轻重症病人分开治疗。
宋父直接进入了疫区,为病人看诊开药。
柳氏则被分配去照顾那些轻症病人。
宋凝负责熬药煎药,正好方便了她将自己囤在空间里那些药性更好的草药拿来入药。
一天的忙碌下来,宋凝有事儿去求见温寒舟,宋彦端两人先被人引着,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此时流放的队伍,也被招入了城中,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为此,特意给他们提供了一家客栈住,还给上了温热的吃食,不算多好,却也远不是流放路上那些干馍头能比的。
然而,宋彦端夫妇要进去时,属于宋家几兄弟的客栈门被堵住了。
“不行!你从疫区回来谁知道是不是身上带着病气呢!你不能进来!”孟氏当先出声,得到她身后众人的一致同意。
宋彦端忙的一天都没有喝水,嘴唇皲裂颇为无奈:“弟妹,疫区已经分隔出来了,我在的是轻症区,回来前已经换洗了衣物,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
李氏将孩子挡在身后,嘴皮子一翻:“大哥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真为我们着想,你就不该回来!自己的事情都没收拾清楚居然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的生死!”
想到宋凝甚至不肯把多出来的饭菜给自家,李氏更是说的吐沫星子满天飞:“你们要做大善人就做去吧!少拉着别人送死!走!”
“你!你们!”宋彦端身为长房家主,自问对下面的手足尽心尽力。
可是如今看着自己往日里呵护的弟弟子侄,居然全都眼神躲闪对自己避之不及,他失望的合上眼。
柳氏心疼自家夫君,便不由得带了几分涩然:“四弟,你大哥对你向来是最好的,你怎么忍心将他拒之门外。”
孟氏冷笑一声,竟然直接将宋家人的铺盖隔着门栅扔了出去:“呸!少在这假惺惺的!说什么手足骨肉,真要把我们放心上就滚得远远地,别把瘟疫带进来!”
说罢,门就被彻底关上了。
宋凝回来时,宋彦端和柳氏两人窝在墙角处,正瑟瑟发抖呢,夜间冷的是一点都睡不着,也心寒。
她当下询问怎么回事,宋彦端还不想说,是柳氏忍不住说明了情况。
宋凝深吸一口气,扭头走到正门旁,一脚踹在了木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守门的差役被惊动了披着衣服跑了过来。
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顿时拧着眉面色阴鸷:“闹什么闹!”
“开门!让我爹娘进去!”宋凝冷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