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加班到深夜,推开宿舍门,其他人都睡着了,不知道谁还发出轻轻的鼾声,她轻手轻脚地拿起脸盆准备去洗漱,包扎过的手指不太好使,脸盆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上铺有人探出头,见是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句,“艹!天天回来这么晚,能不能有点公德心!你不睡别人还要睡觉呢!”
陆宁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赶紧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一定注意。”
王晓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没好气地说:“声音那么大干什么?不就是掉了个脸盆,又不是故意的,至于吗?”
刚才说话的人叫李燕,进厂五六年了,宿舍里数她年纪最大,跟车间主任关系不错,平时就喜欢对刚来的吆五喝六,她此时更生气,大嗓门毫不掩饰,“这不是第一次了,天天在车间待到那么晚,不就是想加班给老板看吗?年纪不大,心眼倒不少!装什么啊!”
王晓媛掀开被子站起来,指着李燕的脸,“你说什么屁话呢?陆宁是想上进,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天就知道拍主任的马屁?”
李燕一听,火气更大,从床上跳下来就要抓王晓媛的领子,“你他妈说谁呢?”
王晓媛才不怕她,躲开她的手,反唇相讥,“就说你呢,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陆宁赶紧去拉,“晓媛你别跟她吵了,今天是我不对。”
“你听她放屁,她就是看不上你故意找事的!”王晓媛指着李燕,“陆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以后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宿舍里其他人都被吵醒,纷纷下床,围着两人劝架,“别吵了,都是一个车间的……”
“对啊,就这点小事,不至于不至于……”
事情闹成这样,李燕自然不好再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王晓媛一眼,转身上床了。
其他人都回到床上,陆宁把王晓媛拉到卫生间,她拉着王晓媛的手,很是不好意思,“你看你为了我,把和李燕的关系都弄僵了。”
王晓媛不在乎地一挥手,“闹僵就闹僵,反正我以前就看她不顺眼,仗着自己有点关系,天天狗眼看人低!”
陆宁让她消消气,王晓媛见她又把手弄伤了,又开始转移话题说她没必要这么认真,车版工的活干久了,自然能上手,根本没必要这么努力。
陆宁费力地用一只手洗完了脸,“我又不可能一辈子做这个,当然是越快熟悉越好。”
这话王晓媛倒是第一次听她说,她笑着逗她:“怎么?你还有别的远大理想?”
“就算没有远大理想,也不可能一辈子做女工,在剪裁那些布料的时候,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做的是我自己品牌的衣服就好了。”说起梦想,陆宁的眼睛更亮了,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低头,“晓媛,你不会笑话我吧?”
“当然不会。”王晓媛帮她挤牙膏,“如果有那一天,你可千万别忘了我。”
陆宁郑重地点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她们的笑容把那间又脏又破的卫生间照亮了许多。
被调到版房不到半个月,陆宁就能根据设计师的图纸,完整地做出样品,王晓媛觉得她进步反非常快,平时总在主任面前夸她,车间主任认真观察了陆宁几天,确认她各个流程都能上手了,就没再提把她调回烫工,陆宁做车版工算是稳了。
工种改变,工资上调,陆宁第一个月拿到 3400 块的工资,简直兴奋得不行,这可是她打工以来,挣得最多的一笔。周末的时候,她拉着王晓媛坐公交车去了市内,第一次走进大商场,打算给远在老家的程程买玩具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