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梦得在工作人员的疑惑中,拿着寿衣进了房间,大概十来分钟的功夫,他才tຊ换好。
他穿着睡衣……哦不,穿着寿衣走了出来,往门口一站,像个唱戏的。
戴梦得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踩着凳子跳进棺材,乖乖躺了进去。
他刚刚把眼睛闭上,就被陈素罗从棺材里揪了起来:“等会再死,先帮忙摆放花圈。”
“哦。”戴梦得从棺材里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寿衣的袖口,应了一声,“好。”
这波操作,我看得目瞪口呆。我只不过出来跑个步,怎么就莫名其妙参加了活人的葬礼。
殡葬服务中心的几个工作人员,开始布置灵堂,有个年龄不太大的小女孩,本来在挂白布,挂着挂着,眼睛粘在戴梦得身上移不开了。
她跟旁边的工作人员悄悄说了几句,跑去和戴梦得一起拿花圈。
女孩的眼睛时不时偷瞄着戴梦得,瞄了几次后,女孩问:“你是今天的主角儿吧?”
“嗯。”戴梦得专注于手里的花圈。
“你今天还挺帅的。”女孩笑得有些花痴。
“……”戴梦得没心情,不想聊。
“你绿泡泡多少呀?咱俩加个呗。”女孩拿出了手机,随后又补充一句,“你长得可像我初恋了,我给你找他照片你看看,简直一模一样。”
“你们领导是谁?”戴梦得面无表情问道。
一个正指挥大家布置灵堂的微胖男人,听到“领导”二字,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询问戴梦得:“您好,我是领导,有什么需要?”
戴梦得用下巴指了指女孩:“需要她离我远点。”
“好嘞!”微胖男人揪住女孩的耳朵,把她拎到了离戴梦得五米远的地方。
“哎妈呀,舅舅我知道错了。”女孩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跟着自家舅舅打工,耳朵没少被拧,她真想辞职换个工作。
“林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连穿寿衣的你都敢撩?”微胖男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这工作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跟你妈说一声,回去相亲结婚去。”
“下次不敢了舅舅,原谅我这一次吧。我这不是着急了,二十五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我也不是故意捣乱的。”
“哎,你要是想撩,去撩那边两位。”微胖男人压低嗓子提醒外甥女。
“感谢我舅舅,感谢我舅舅!”女孩朝着我和陈素罗走来。
陈素罗假装接电话,拿着手机离开了。我的手机挺给力,真来了一通电话。
是杨治,我直接按掉了,加入黑名单。
我和陈素罗一人抱着一个手机玩,不搭理女孩,她嘟了嘟嘴,识趣的去干活了。
五分钟后,一串陌生号码打过来,犹豫了一下,我接听了。
“喂,是我……”还是杨治,他又换了个手机号打过来。
继续拉黑。
戴梦得忙了一阵子后,再次躺在了棺材里。我和陈素罗趴在棺材口,跟他说有什么需要喊我俩一声。
“对了,在葬礼上哭个不停的,叫什么职业?”戴梦得问,“麻烦你们帮我雇十几个来哭我。”
我愣了好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叫来了微胖男人,让他安排哭丧人来哭戴梦得。
微胖男人一听十几个,暗暗盘算着这抽成得拿一千多,心里乐开了花:“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人,明儿天一亮就来哭。”
“尽量找嗓门大的,带真情实感的,眼泪流得顺畅的。”我交代着。
“放心吧,保证把最会哭的给安排过来。”微胖男人拿起手机,开始联络哭丧人。
殡仪馆的几个工作人员离开后,别墅里彻底安静下来。
此时,戴梦得突然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也许是灯光的原因,他整张脸异常惨白,这场景,比昨天的鬼屋恐怖多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困意全无。
“素罗哥,牲口哥…….哦不好意思脱口哥,你俩回去歇着吧。”戴梦得有些心疼我俩。
我俩白天跑了一天步,这又忙活到半夜,当然想好好睡一觉,但怎么能放心这个原本计划在今晚结束自己生命的小男孩。
我和陈素罗,趴在棺材口,跟戴梦得谈话:“你安心躺棺材里睡一觉,放下那些放不下的悲痛遗憾,忘记那些忘不掉的前尘往事。等葬礼结束,你就等于重新投了胎……嘿,我有个想法,等葬礼结束,咱们给戴梦得安排一场奈何桥孟婆汤的戏码,怎么样?”
“你以为在玩剧本杀?”陈素罗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可以试试,在心理学层面上,对有着严重心理创伤的患者来说,会起到一定的暗示作用。”
“那我的猛男计划……”
“你变猛男重要?还是救戴梦得重要?”
“当然是救人重要。”
“素罗哥。”戴梦得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帮我拿下手机。”
陈素罗正要给棺材里的戴梦得送手机,被我拦了下来:“你现在是个死人,死人怎么能玩手机,好好躺着吧。”
戴梦得一躺,又是几个小时。
我和陈素罗搬来沙发和凳子,给戴梦得“守灵”。
半夜,戴梦得又爬了起来,我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怎么又爬出来了?”
“脱口哥,我突然想喝雪碧。”戴梦得嘴唇干裂。
“死了别说喝雪碧,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我把戴梦得按了下去,“躺好。”
窗外的雷雨早就停了,休息了三四个小时,我的困意得到了缓解。
灵堂静得像黑暗中的一幅画。
我来到窗前,隔着玻璃遥望着雨后的弯月,突然释怀了。杨治带给我的背叛和遗憾,像那场雨,下过之后,就停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应该允许一切,接受一切发生。他选择以脚踏两只船的方式离开我,是他失去了一个爱他忠于他的女孩,而我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垃圾,怎么看都是他的损失,而我,是一个幸运者,假如和他走进婚姻再发现问题,带给我的眼泪会更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戴梦得又冒泡了:“脱口哥,我想……”
“不行!”还没听他说完,我就拒绝。
“我想尿尿。”戴梦得有些委屈。
“不行……也得行。”我挥挥手,“你去吧。”
戴梦得深深呼出一口气,跳下棺材,伸个懒腰活动一番。
夜色隐去,朝霞铺满天际。
唢呐队伍和十几个哭丧人浩浩荡荡赶来了。
丧事专用曲被唢呐演奏得荡气回肠,哭丧人也挺给力,一边哭一边喊:“我可怜的梦得哎,你才一十八,多么美好的年华,怎么就把我给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