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立文并没有和张子建商量,自作主张买下这座小二楼。
要是和他商量,他一准儿不同意,还要巴拉出若干个理由。
她才不想听那些废话呢。
先斩后奏再说。
而且。
那立文在房本上只写了她自己的名字。
张子建看着房本,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他气呼呼地说道: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大事儿都不和我说。
还有,咱们家户口本上的户主是我,房本不也应该写我的名吗?那些钱可都是我挣的。”
“我又没有说那些钱不是你挣的,你火什么呀?
你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忙的见不到人影,家里都快变成你的旅馆了,和你说我也得有机会。
户口本上你是户主那又怎样?房本上写我的名字就不行吗,非得写你的,哪条法规规定的?
咱俩在一个户口本上,是拴在一起的蚂蚱,房本写谁的名字不都一样。
嗯?
你不会是有了什么外心吧,不然怎么会这么气急败坏的?”
那立文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心平气和道。
心里在偷偷乐,气鼓气鼓,气死你个癞蛤蟆。
“不是,我,我有什么外心。我就是,就是,房本写你的名字也行,但是怎么也得和我商量一下吧?”
张子建在地上转了几圈,急赤白脸地说。
“行就行了呗,房子在这儿跑不了,我也在这儿,有儿子拴着我也跑不了。”
她歪着头看着他说,开始旧话重提。
“咱俩结婚时你不是说了吗,你什么都听我的,挣的钱也归我管,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怎么,这些话都不作数了?
和你结婚开始,我可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
买房子也是卖房子时,咱们就说好的事情,让你瞎嘚瑟拖了好几年。
儿子出生几年,咱们就遛了几年人家的房檐。
难道你想让我儿子一直遛别人家的房檐不成?我可是坚决不干的。
噢,我明白了。
当初你把话说的那么满,感情是为了把我骗到手,随意许诺吧?
不过,我可是当真话听,也是照着来的。”
那立文双手抱臂看着他,继续输出。
“还有啊,实话告诉你,房本写你的名字我还真不太放心呢,我怕你哪一天背着我偷偷把房给卖了。”
“······我,我当初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一句话是骗你的。
说什么偷偷卖房子,我才不会干那种事呢,你可冤死我了。原来那个房子也是写的我名字,卖的时候不也告诉你了吗。
行了,房子也买了,房本也变更完了,就这样吧。
以后,这种大事你一定要先和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原本我是想着,咱大哥不是正在建工商局家属楼嘛,到时候让大哥给咱要一套临街的门面。
结果可倒好,你却买了这个自建的楼房。
这个楼还得自己烧火,多麻烦,又不干净,哪如住集体供暖的好。”
那立文上前点着他的胸口斥责道:“你又没有和我说过,我哪里知道。
你说你,这几年你哪一件事情有和我说过,在外面抬钱(民间借贷,类似于高利贷)去买车,偷偷拿钱和你大姐夫倒腾假钞,还有那辆白色桑塔纳你说给你二哥就给了,有和我商量过一件吗?
不干一件正事,我还没有和你急呢。
啊,我买房子是正事,你倒是和我算起账来了……
你挣钱怎么了?我这几年可没有吃你的用你的,全靠我自己挣的工资,就连房租可都是我付的。”
“行行,咱不说了好吧。那个,买房子剩下的钱呢?”张子建节节后退,接不上她的话。
顿了半天,他才说道。
“当然是存起来了。我和你说啊,你一分钱也别想再动。”
那立文郑重说道。
“那······好吧,咱二哥想要换车,听说车钱算回来了,还说让我借给他点钱呢。”
张子建迟疑了一下说。
“你就告诉他说我不借。”
那立文断然道,想起来她就生气。
“他开的那辆车原本大哥是要给你的,让他半道截了胡,硬给开走了。
本来说开几天就还回来,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我要去要你死活拦着不让。
你二哥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还想和你借钱,是不是想着借了不还?
你的那块飞亚达手表,那是我花五百多块钱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他也好意思戴上就不给了。
当哥的不说照顾弟弟,还总是从弟弟这里划拉······
噢,对了,他要卖车,是不是得给你点钱啊?”
张子建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那不可能······”
那立文抬腿就给他一脚:“滚——瞅你那个熊样儿,就和我算账的章程。”
“和你也算不明白······”
张子建捂着屁股滚去厨房做饭了。
那立文坐在炕上开始琢磨,买房子剩下的钱即使存在银行也不保险,他们家人都知道这笔钱。
这些钱是张子建赚的,估计那些人得惦记着。
当然了,以那立文现在的脾气,那些人惦记也是白惦记。
但是,她不想和那些人扯皮费口舌。
有那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挣钱。
干脆把它花了省心。
那么怎么花呢?
那立文挠着头有些烦恼。
忽然。
她看着光秃秃的手指定住了眼神。
自命清高的她,在结婚时张子建要给她买三金,她说什么都不要,嫌弃金首饰俗气。
傻不傻呀!!
得嘞,明天直奔百货大楼,那里有卖金首饰的,去买个全套。
嗯······等有时间,再出去跑跑看,哪里有卖房子的再买一套,全都花光了他们就不惦记了。
至于自己开电话亭挣的钱,他们不知道挣钱,就是知道也想都别想。
······
那立文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第二天,她去公用电话亭,把茶鸡蛋放进屋里,便锁上门直奔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一进门,在一楼最显眼的位置,设有卖首饰的专柜,那立文看的眼睛都花了。
她没有想到,九十年代的金首饰就已经制作的如此精致漂亮。
再一看价格,那立文咧嘴笑了起来。
嚯嚯嚯,现在的金价可真便宜啊,才65块钱一克。
“看好哪一款了?看好了我拿给你试试。”卖首饰的店员态度还蛮好的。
“先拿几款适合我儿子戴的金锁看看。”那立文对她说,眼睛依然在柜台里扎着,心里琢磨该买什么样的金首饰。
嗯,不用太华丽的,以实惠为主。
那就来个金镯子,那个金镯子大概是实心的,足足有五十克。
小孩子戴的金锁拿来了,那立文抱起儿子让他选。
“要这个。”胖儿子阳阳直接点到一个肚子圆圆的金佛。
“好的,就来这个了。”那立文示意店员。
店员拿起金佛,小心翼翼地给阳阳戴在脖子上。
金佛标着二十克的标签,那立文十分担心会把儿子的小脖子累坏了。
她想摘下来,可是胖儿子不同意,那就戴着吧。
那立文把金佛给他塞到内衣里去,露在外面可不好,别被人给抢了。
她把儿子放在自己身前,用双腿紧紧夹着,自己飞快地选着金首饰。
“那个实心的金镯子来两个,耳环要那个最大的,戒指要那个扳指吧,不不,我要女式的,男式的不要。金项链?好吧,也来一个······”
她这一番选下来,把店员乐的合不拢嘴。一大早刚刚开门就开了这么大一张,运气爆表啊。
那立文这一番买买买,足足花了一万多块钱,心里无比的满足。
嗯嗯,花钱的感觉真爽啊!
尤其是花别人挣的钱,倍爽!!
五体通泰!!!
这一天,那立文在电话亭里没闲着,只要来个熟人,就和他们打听哪里有买房子的。
虽然已是九十年代了,可在亚布市仍然没有房产中介,要想买房、卖房都是通过熟人给搭桥。
没两天,就有人来告诉她有房子出卖。
是在粮食局家属房的后一条街,一个不到六十平的平房往外卖。
那立文下午趁着人少的时候,锁了电话亭带着儿子就去看房。
房子是连脊房,但正好把着边儿,边上有个四四方方的小菜园。
位置还不错,就是房子有点老,还是土坯墙。
不过嘛,价钱不算贵,只要一万四。
那立文磨了好半天,最终讲到一万二千八成交。
好啦,这下子钱花的差不多了。
还有一点剩余,她想着等来年春天暖和时,找人把这房子好好收拾一下,院子铺上水泥块,屋子里装上暖气,再在旁边接上两间作为洗手间。
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室外的旱厕。
至于小菜园那里,怎么看都像一块宅基地。
可惜,房本上没有注明。
等有时间去城建局问问,如果是tຊ的话,干脆就在那里盖上三间砖瓦房。
到时候动迁时可都是钱啊。
唉,这土房子扒掉有些可惜,里外都收拾的规规矩矩,再住上十年、二十年都没事。
还是算了,以后再说。
那立文很高兴,买了这处房子就无后顾之忧了。
来年小二楼那里动迁的话,正好可以住到这里来。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小平房这里在九八年也动迁了,盖了安居楼。
现在是九三年底,马上就到九四年,还有四年光景。
第 二十章 怎么就忘记进烟卖了
那立文预料的没错,她买完平房没过一个星期,大姑姐张子萍找上门,开口就要借两万块钱,说是大儿子小斌结婚用。
“大姐,不好意思啊,我把钱买房子了,才不到半月。”
那立文非常歉意地说。
张子萍十分诧异:“十来万块钱你都买房子了?”
那立文掰着手指一笔一笔给她算了起来:“哪有那么多呀,大姐。
你看,我们原来的房子才三十多平,就卖了一万块钱。加上卖车和从前的存款,才不到四万块钱。
那辆车说是能挣四万块,可是到手才不到三万块。
去了还饥荒的,我这买了小二楼,把那点钱都花光了还不够呢,又从我爸妈那里借了点儿。”
她没有说还买了一个平房。
“啊?你把这个小二楼买下了?”
张子萍张大嘴巴问道,立刻起身四处看了起来。
“这得四五万块钱吧?装修的这么好,连卫生间都有。这个,夏天还能在家里洗澡呢。
真好,真好。”
那立文:“大姐,怎么可能那么便宜,花了七万块呢,这可不包括后期的一些费用。”
她才不会和大姑姐实话实说,小二楼才花了五万五,虽然两人关系还不错。
“七万块?你可真敢花呀。
有这钱你怎么没想买个集体供暖的楼房呢?你二嫂说铁路正在建家属楼,内部人去买才两万多就能买上一套。”
张子萍大惊小怪地叫道。
那立文耐心解释:“我同学也有在铁路上班的,我打听过了,听她说现在还在讨论阶段,具体实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不得到猴年马月啊,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就看好这个小二楼的位置上了,到哪里去都方便,将来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还有上中学都离家里近,多好啊。”
在小二楼西侧二百米就是政府幼儿园,幼儿园前面不到五十米是亚布市中心小学,而在小二楼后面隔一条街就是市二中,二中有初中也有高中。
附近除了一个校办的小彩印厂之外,再没有一家工厂,特别安静。
可以说,这里是最理想的位置,无论是对大人上班还是对孩子上学来说。
“你这样想也对,要是为了孩子着想,买这个小二楼确实不错。”张子平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也觉得位置很不错。
她在楼上看着张淑梅锁着的门小声问:“那她家你还让住啊?”
那立文:“住着吧,我们家里就三口人,这么大的楼空着也是空着,租一间出去一个月还有四十块钱的收入。”
张子平点头:“够一个月的油盐酱醋钱了,过日子就得这样算计才对。”
“你三弟还说想让他们搬出去,自己住着清净。”那立文开始告状。
“他就是爱享受,你可不能由着他。”张子平一脸不赞同道,“他从小就那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点都不知道算计。”
那立文一个劲儿点头,张子建可不就是那样人,特能装,好像他多有钱似的。
其实充其量算个小中产而已,就把他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张子平看完楼房走了,没再提借钱的事儿。
那立文很满意,这个大姑姐还是挺开事儿的。
其实,在上一世,大姑姐张子平就是个明事理的人,和她亲妈一点都不像,大概是像老张头了。
他们老张家,也就张子平和老爷子是好人,其余的人不提也罢。
那立文和张子建离婚之后,张子平还经常蒸包子给她送去,因为儿子阳阳爱吃包子。而老爷子也是三不五时地去看望孙子,偷偷给买好吃的。
老爷子偶尔把孙子带回家,便会遭到老太太的一顿臭骂。
那时,阳阳已经很会看脸色。
有一次,听到老太太当着他的面骂那立文,阳阳怒了,当场摔了饭碗,自己个跑回家,再也不去爷爷奶奶家了。
那立文想起大姑姐张子平曾经对她和儿子的好,没有借给她钱心里略有愧疚。
但是。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心软。
心软只会害了自己,更害了儿子。
为了儿子有个更好的未来,她现在什么都可以不顾。
绝对不能让上一辈子的悲剧再重演。
······
“老板娘,有烟吗?”
一个在等传呼的客人,从兜里掏出空烟盒,抬头问那立文。
“哎呀,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烟。”
那立文回道。
“你这公用电话亭应该带着香烟卖才对。”客人提出意见。
“是是是,我这不是刚开业没多久,一时还没来得及去上烟呢。”那立文歉意地笑着说。
欸~你说怎么就忘记这一茬了呢?
公用电话亭完全可以带着香烟卖的嘛。
卖香烟就是顺手的事儿,但利润也不少,起码百分之十五的利。
可不比公用电话挣得少。
多亏了今天这个客人的提醒。
得赶紧去进一些烟回来卖。
嗯,打火机也得来上一些。
客人走了,那立文立刻找小孔帮忙看一会儿电话亭,她骑着自行车直奔烟草公司。
她在上师范时,有个同学花玉琴家里是开小卖店的,经常来烟草公司给家里进烟。
她们师范同学毕明君有个弟弟在烟草公司上班,花玉琴通过毕明君找到他弟弟总能批到别人批不到的好烟。
那时候,那立文和花玉琴关系好,总帮着她到烟草公司去用自行车驮整箱烟送回家,一来二去就和毕明君弟弟毕明友熟悉了。
现在,那立文直接找到毕明君的弟弟毕明友,批了两箱畅销烟,什么白红梅、阿诗玛、凤凰、三五、万宝路、还有玉溪和红塔山的各两条。
“姐,你这还得办个烟草证才行。”临走,毕明友提醒她。“到时候,我才能多给你批一些。”
“欧了,回去就办,你就放心吧。”那立文给他来个OK的手势,笨拙的推着自行车走了。
毕明友在后面挠着脑袋,不明白她这OK是什么意思?
此时,OK这个手势在亚布市还没有流行开来。
只可惜,那立文跑遍整个亚布市的市场,也没有找到一次性打火机的存在。
她只好进了几盒火柴放在电话亭里。
那立文回到电话亭就给张子建打了传呼,让他去给办个烟草证。
九十年代的烟草证很好办,很快就办下来了。
自从那立文在公用电话亭里摆了香烟之后,来买烟的人特别多。
因为她所处的位置好,紧挨着交通岗亭。每次有被交警拦下的汽车,就会跑到她这里买上两盒好烟塞给执勤的交警,以期望能够少挨罚。
这下子可把那立文成全了。
没两天,她进的香烟就卖完了。
等她再去找毕明友,他说:“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你从他那里拿烟更便宜。咱们烟草公司好烟都是有定量的,有些烟我这里也总是缺货。”
那立文有些担心:“不会是假烟吧?”
毕明友保证道:“放心,绝对是真烟,他有一手货源,全都是从南方正规烟厂里出来的。”
那立文明白了,应该是走私烟。
这个时代,搞走私烟的人很多。
不是可靠的人,还真就联系不上那些人,他们小心得很。
“可以。那你让他给我送货上门吧,我去拿货很不方便的。”
那立文答应了,只要不是假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