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箭齐发,
远处的陆井然瞬间被一团血雾裹住。
“不!”
沈见悠被魏无憾抓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井然剑雨之中逐渐颓然的身影。
他半跪在地,一袭大红色婚服,与满身血迹融为一体,
临死之际,他艰难地抬起眸,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终于心满意足地扯出了一抹笑。
悠儿,能与你同穿婚服共拜堂,此生,便已知足了……
“求你了魏叔,让我回去!我要去找他,求你了!”
沈见悠满脸泪水,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喘不上气。
魏无憾瞥了她一眼,面上满是心疼。
可他驾马的动作没停,反倒加快了速度。
“见悠,别怪魏叔,这是井然最后的心愿……”
早在他们出发回京城之前,陆井然便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他独自找到魏无憾,向他请求道,
“魏伯,我知你不信皇室之人,但我想求您许我一件事。”
“若是此次任务有所意外,一定要将悠儿带走。”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散了魏无憾后面的话,也吹散了沈见悠与陆井然从五岁到二十岁所有的缘分。
今日明明是她与心爱之人的成婚之礼,如今却变成了她送走他的丧葬之席。
原本他可以好好当一个闲散王爷的。
原本他可以迎娶丞相府千金继续逍遥快活的。
再不济,他也可以隐居山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活着。
可是因为她……
他明明劝过她的……
以卵击石,终究只能自食其果。
这一切的因由都是她,为何死的却不是自己!
……
回到与陆井然生活了三年的木屋。
沈见悠跪在屋后山坡的一座墓碑前,望着木屋眼神涣散。
那里充满了陆井然的气息,却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那时她嘴挑又不会下厨,身为王爷的陆井然会亲手为她做羹汤。想吃鱼,陆井然亲自去河边给她抓来。
想吃肉,陆井然又亲自去林间给她捕猎。
闲来无事时,他们便在一起院子里纳凉,吃着果子,好不惬意。
如今那一幕幕、一件件,都成了不可重现的绝迹。
沈见悠想起两人下定决心要回京城的那个晚上,
陆井然紧紧地抱着她,他声音很轻,带着些许试探。
“悠儿,我们当真要回去吗?”
她当时想也没想就告诉他,
“井然,若是有朝一日不愿同我一起,我也可以……”
还没说完,陆井然的唇便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两人鼻尖相触,微微急促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她气息不稳地“唔”了一声,想要推开,却被他搂着腰贴近,
喘息之间,陆井然贴在她耳边道,
“悠儿,我说过,就算是死我也会陪你一起。”
那时的沈见悠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现在,她一想到往后的几十年的日子里,她都只能凭借着有他的记忆苟活于世。
她亲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甚至连他的遗体,她也没能留住,连正常的安葬都无法进行。
眼前这座亡夫之墓里,空空如也。
沈见悠抚着自己亲手刻下的墓碑,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地上,融进了那泥土里。
她声音沙哑,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陆井然,骗子……”
“你不是说好了此生再也不会留我一个人吗?”
“如今,你又在何处……”
陆井然,你还是失言了。
沈见悠的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只觉得闷得要透不过气来,总感觉胸口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眼泪流干,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于是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墓前,眼神空洞——
想起母亲说死去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她望着漫天星辰,
不知道哪颗才是她的陆井然。
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
突然沈见悠抬手拔下了发髻的青簪,最后的清泪滑下,
陆井然,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