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噤若寒蝉。
盛宇集团总经理陈静没料到商界叱咤风云的厉阎霆竟然会跟个刚出茅庐的职场菜鸟计较。
她脸色一收,语气平和道:“厉总别生气,盛晚宁现在还处于考察期,如果她确实才不配位,哪怕她是前董事长的女儿,盛宇也容不下这等鱼目混珠之辈。”
“考察期?”厉阎霆锐利的眸光扫过盛晚宁拧巴的小脸,冷道:“等陈总对这个不学无术、滥竽充数、脑子打满了注水针的项目经理考察期结束,我再考虑追加投资的事。”
不学无术……
滥竽充数……
脑子打满了注水针……
听完他的话,盛晚宁已经有了十二分确定,他就是昨晚她搭讪的那个男人……毕竟,这般无礼的男人,除他,也没谁了。就算她是故意表现拉胯,那也不该遭受这番羞辱吧?
见他肃然起身,凛冽、阴沉的气息直逼会议室门口而去,盛晚宁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拦住。
“厉总,我方才由于过度紧张,表现确实差强人意,但若是厉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令您刮目相看。”
此话一出,她的继母陈静愣住了。
这个盛晚宁以前听到别人评价她能力低下、浑水摸鱼时一向无动于衷,而且还颇有些窃喜的意味,今天怎么这么在意别人的评价了?
厉阎霆冷冷地睥了她一眼:“刮目相看,凭你?”
一个菜鸟。
也敢跟商界大佬叫板,不自量力!
盛晚宁被他眼神震慑得莫名心慌了一下,吞了两口口水道:“这样吧,您问我三个问题,如果我都能答出来,还请您收回刚才的话。”
“刚才的话?你是指不学无术,还是滥竽充数,还是……脑子打满注水针?”
她被厉阎霆嘲讽的话逼得脸色涨红:“全部!我要你收回刚才的所有话!”
“呵。”他冷哼一声,“好,我给你机会。”
“第一个问题,G5的受众、对标竞品、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盛晚宁听到险些啐了口老血。
说好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他就合并到一起问。
好奸诈的男人!
她抿唇,强压不悦道:“G5作为一款网络游戏,受众是年轻群体,18岁到35岁之间占比六成,市场竞品主要是H国九星娱乐和M国图特科技名下产品,核心竞争在于新兴的元宇宙概念、区块链底层技术、去中心化数据存储,既保留游戏世界的开放性,更为自由式的游戏秩序提供维护保障,可谓,史无前例。”
她口若悬河地说完,会议室哑然无声。
连陈静都惊诧地抬起眸眼,心道:这个废千金不是每天上班睡觉吗?难道是装的!
底下的人也是哗然,这跟刚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啊!
厉阎霆那张冷漠、不近人情的刚毅面容出现一闪即逝的惊怔,但很快又敛起,恢复淡漠。
“第二个问题,以目前九星娱乐和图特科技在全球范围内对游戏行业的商业围剿,你手上这款G5游戏就算概念再独特,创意再新奇,没有商业化推广,凭什么突出重围?”
厉阎霆说完,底下也开始应声评论。
“可不是,现在游戏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蓝海市场了,就算融入元宇宙概念,缺了商业造势,也起不来。九星和图特双双霸占半壁江山,哪会给新型产品机会崭露头角。”
盛晚宁不紧不慢道:“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放条暗线,牵动两家各自利益,让他们狗咬狗,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厉阎霆狭眸微眯,“暗线?愿闻其详。”
“这是您的第三个问题?”
“不是,所以,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他眼底似是一副无波无澜,却泛着一束若隐若现的光芒。
盛晚宁暗自咬牙,她有选择?不回答就被眼前的男人瞧不起。
尤其是“大脑打满了注水针”这句话侮辱性太强了!她无法容忍……
盛晚宁幽幽吐出一句暗藏深意的话:“暗线,可以说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一场风云莫测的气象变化。”
风云莫测,是全球黑客排行榜第一的名字,普通的人自然听不懂,底下立即一片嘲笑声:“她在说什么?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啊,胡言乱语。”
盛晚宁却似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轻她,凝着厉阎霆讳莫如深的目光。
她只要能让眼前这个狂傲的男人能听懂并收回那番话就够了。
厉氏集团乃全球科技企业的龙头,厉阎霆身为总裁不可能没听过风云莫测的大名。
果然,她在他神色里看到一丝复杂的韵味。
很显然,他听懂了!
盛晚宁正窃喜,忽见他那双黑色手工皮鞋往前迈了两步,厚重的低气压朝她扑面而来,低沉而醇厚的话音也随之逼近:
“你刚才说的狗咬狗不算什么稀奇事,但若是人咬了人,盛小姐认为如何处置?”
“咬、咬人?这就是厉总的第三个问题?”
“没错。”
盛晚宁抬眸端详眼前的男人,确认他那肃然、深沉的眼神里没有戏谑的意味,她不禁一愣。
这算什么问题?
“自然是依法处置,轻伤看民法,重伤看刑法。”
她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听完她的回答,厉阎霆看似低沉地笑,笑声里却藏着锋芒。
盛晚宁虽然没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不管怎么说,三个问题都已经答完了。
“厉总,现在对我的评价可有改观?”
厉阎霆没回答她,视线越过她肩膀看向陈静,意味深沉道:“陈总经理慧眼识人,盛宇的确卧虎藏龙。”
盛晚宁险些被他这句话噎死,分明是她能才出众,怎么变成陈静会识人了?
该死的男人,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就那么难吗?
陈静起身,谦和地笑了下,“厉总过誉。”
“今日有事,改日再与陈总详谈。”
厉阎霆说完,从盛晚宁身侧掠过。
盛晚宁郁愤不已,猛吸一口气,忽然,一抹淡淡的龙涎香沁入她鼻间,她的瞳仁霎时紧缩。
这个香味怎么这么熟悉?
嗅觉是人体五感中最容易唤起记忆的感官,此时,在车上的那段记忆逐渐随着嗅觉的记忆浮现,她醉意朦胧,被人抱着啃吻,男人身上的龙涎香、优美的唇线、高挺的鼻梁、坚实的胸膛,犹历在目。
难道说,昨晚趁她醉酒、侵犯她的人,就是眼前的……
“等一下!”
盛晚宁惊呼出声,见厉阎霆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半步停驻的意图,她一急,追了上去,结果脚下一个趔趄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
厉阎霆脸色顿沉,低斥:“松手。”
浑厚的嗓音令盛晚宁猛地一震。
耳中回响起那个记忆里听得不太真切的声音:“开车,去华森酒店。”
语气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阴沉,一模一样……
真的是他,昨晚的男人,就是厉阎霆!
盛晚宁抓着他的西装,用力越来越紧,几近失控,直到撞见他突兀而剧烈滚动了两下的喉结,吓得如电触般弹开。
厉阎霆瞳仁迸射出两柄冷冽的寒光,大手松了松领带,却没再说什么,大步迈出办公室,身形如风。
会议室其他人看到这幕更是惊如电触。
这个女人,刚才是扑进了厉总怀里?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厉阎霆极度厌恶女性的碰触!以前有位女明星不知死活碰了下他的手背,第二天便被全网封杀。
那完了,这个盛小姐完了,盛宇集团也完了。
各大投资商纷纷摇头,陆陆续续离场。
陈静早就压着一团火未发作。
等人走后,会议室内咆哮声如雷贯耳。
“我说过无数次,厉氏集团的下一笔投资对盛宇集团至关重要!你却当众冒犯厉总!是不是非要搞垮盛宇你才开心!”
盛晚宁嘴角轻扯,“陈总言重了,您在盛宇集团位高权重,只手遮天,我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哪有这个实力搞垮您的心血?”
“哼,盛晚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记恨骨灰盒的事,明里暗里地跟我作对?我话可撂这,要是你再胡作非为,我就把秦瑶的骨灰盒扔进粪池!”
听到这句话,盛晚宁喉咙突然哽住,一时竟忘了呼吸,脸上转即拂过一阵惊涛巨浪。
“陈静,敢动我妈骨灰盒,你试试?”
她的渣父在她妈妈尸骨未寒时娶了陈静,为此,她早就跟渣父划清界限。
可没想到渣父竟连同陈静一起,从妈妈的坟里挖出骨灰盒,后来更以骨灰盒威逼她来京都上大学、进盛宇上班,接手他的遗作G5项目!如今渣父已死,骨灰盒的下落只有陈静一个人知道。
陈静脸色尽显讥讽,“盛晚宁,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你是知道的~”
的确,都能挖她妈妈的骨灰,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盛晚宁拳心暗攥,心中的底气顿散,反正也不是忍辱负重第一天,在找到妈妈骨灰盒前,不能明着对干……
见她神色放缓,陈静眉尖微挑:“今天下午别待公司了,去厉氏集团给厉总道歉!”
“什么?还给他道歉?”
盛晚宁险些跳脚,比起道歉,她更想送那个玷污她清白的男人上西天!
陈静冷笑,“整个华国谁不知道权势滔天的厉氏集团总裁不近女色且睚眦必究,在你牵连盛宇集团之前,必须主动去道歉!若你不能让厉总解气,我就拿秦瑶的骨灰来解气!”
盛晚宁拳心紧攥,绷紧的手背隐透着森然白骨。
不近女色?呵,那昨晚他对她的事算什么!表面上不近女色,实际是……色心病狂的禽兽!
可是,妈妈的骨灰盒在陈静手里,她这次还是得忍。
道歉是吗?一句话的事,她去就是!
是日下午。
盛晚宁来到京都最奢贵的摩天大楼帝国中心大厦--厉氏集团所在。
刚走到前台说明来意,接待员满脸的轻鄙。
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也想见厉总?八不成又是个异想天开、想勾引厉总的拜金女!
“现在开始预约的话,下个月九号可以安排,确认后我们会给你登记的手机好发消息,你回去等吧。”
听了前台的话,盛晚宁眸光收紧,迸射出两柄利光。
下个月?他就是个总裁,又不是总桶,见上一面有这么难?
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错杂的脚步。
“总裁,视讯会议在半个小时后召开。”
“嗯。”
听出厉阎霆独特的冷冽声线,盛晚宁心里咯噔了一下,循声转身。
只见一八五公分、身着烟灰色高定西装的厉阎霆恰好从大门外走来,深邃的眸泛着商界精英特有的沉着、睿智,斜飞的剑眉不怒而威,硬朗的体型透着一股傲然的强势,黑色手工皮鞋在光洁地面发出“咚咚”的步伐声,稳重有力。
盛晚宁的呼吸突然滞住。
这个男人自内而发的气势、魄力,竟让她看得失了魂……
她用力晃头,心道:盛晚宁啊盛晚宁,你这颜狗的品性啥时候能改改,他可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你怎么能被迷惑呢?
她收敛神色,上前两步:“厉总,有时间吗?我有事找您。”
厉阎霆余光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从她身侧一掠而过,脚步未有停歇。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在她面前,谦和道:“这位女士,请你去前台预约。”
又是预约,让她等一个月?
盛晚宁咬着唇,冲那个脚步如风的高大身影喊道:“要是你不见我,我就把昨晚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听到这句话,厉阎霆身影顿住,浑身霎时散发着如阎罗般阴冷的气息。
大厅路过的人无不被她的话震惊,甚至窃窃私语。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她和总裁?昨晚的事?”
“嘘——总裁人就在这里呢,别乱说,小心被炒鱿鱼。”
挡在她身前的那个西装男此刻嘴皮也有些发颤,但半句话也说不出。
直到听见厉阎霆冷冽的命令:“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