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这断骨之痛终是比不过这种天人永别的分离之痛,让李长生麻木一阵。
但现实是残酷的,要活下去,就必须把手治好。
就算他懂好些医术,在扭正断骨之时,那种痛楚也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忍的,最终在发出惨叫之后,李长生晕死在床上。
本就天寒地冻,不多时,他的气息变弱,身体随之僵硬。
这时,他做了一个梦,见到了那位消失的父亲。
“长生。”
李父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李长生口齿有些颤抖地叫唤:
“父亲。”
旋即,李长生朝前跑去,想要抱住这位曾经的依靠,却一下从李父的身影扑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有着太多情绪。
“对不起,我没能救活娘,还把延年送去了仙门,我没有办法,我养不活她,我……”
面对那道身影,李长生哽咽述说着所有事,没有一件是他愿意面对的,他的心现在已经碎成了渣。
“父亲,我好冷。”
“这是要死了吗?”
说话间,李长生的身体开始蜷缩,而李父身影依旧不动声色。
直到李长生不说话,这道身影化成了一道光,进入他的身体,一股微弱的温暖团聚在他的腹部,继而蔓延全身。
他的断骨一下就恢复如初,随后李长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夜,李家老宅被雷轰击了数下,有人指骂是李长生卖李延年招来的横祸。
沉睡状态维持了十日之久,李长生突然被饿醒,发现自己原来是做梦,遂苦笑一阵。
再看被翻得凌乱不堪的屋子,他记不得过去多久了,更忘了自己的手臂是如何变好的,只记得最重要的东西是否还在。
于是他急忙在碳灰里一阵捣鼓,好在黄金还在。
如此,他长舒一口气,可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再看那硬如砖石的馒头,如此他也只能生火烤馒头了。
炭火燃起,身体终于回暖,且看手臂居然和好如初,李长生深感疑惑,咬下难咽的馒头,看着那五十两金子。
他决定对今后的人生进行一番策划,给母亲砌筑石坟,读书当官,再不济做生意谋生……
但此番的前提还得先感谢李叔夫妇的救济之恩,所以他决定先拿部分金子回报他们一家。
满怀感恩之心的他立即就往风餐露宿酒楼赶去,可当他来到街集后,却发现那广场上围满了人。
这场景唤起了他那看热闹的心,在人挤人中,他总算来到最前边。
定眼看去,背对他的是一男一女,正被朝廷来的官人审判。
细看之下,那不正是李叔夫妻二人。
这时,那判官拍案一声,一口官腔说道:
“李今朝夫妇违反国律,差使童工李长生,还虐待其右手断骨,死于家中!”
“判丈刑一百,家产充公!”
“你夫妇二人可还有申辩的?”
随即,人群中传来李长生的声音:
“谁虐待我了?”
围观的人们听这声音,先是顿了半分,随后又都反应过来了,就有人大喊:“诈尸了!”
于是人们纷纷远离李长生所在,可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那判官也是被人们的哄闹吓了一跳,然后指着李长生道:“你你你是何人,竟敢闹事公堂!”
却是知道真相的周老板过来一把揪起李长生,那眼神里透露着一股要你死的意思。
“回大人,此人冒充死者,还冲撞公堂,按律应当割舌挖眼,划为奴籍!”
周老板如此说来,判官也不是傻子,顿时拍案怒震此间,就问:“你们夫妇回头看看,那人是不是你们招工的童子?”
二人回头,眼神里充满困惑,他不是死了吗?
而李长生本来就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看着李叔二人说道:
“李叔,是我,是长生啊。”
他以为这夫妇二人是故意不认自己的。
听这声音,确认是李长生之后,李今朝吞口唾沫,回话:
:“回大人,正是李长生。”
闻言,判官再问旁看群众:
“你们可都认得这是李长生?”
于是就有人指认道:“那不是克死父母的丧门星李长生是谁!”
得到回复的判官,侧脸怒看周老板,问:“你方才不是说他死了吗?”
周老板被这么一问,立刻慌了神,负责去离家收刮的店小二确实说他死了的。
被这么一问,周老板立即跪下说道:“回禀大人,是我家店小二看错了,回头我定让他扣首谢罪。”
再看那判官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好鸟,只听他说道:“谎报案情,罚主家二百两白银,杖店小二五十,划为奴籍!”
李长生少说也在这小镇混迹了好些年,这个镇子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他清楚得很,李叔夫妇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怎会坏得过这些人。
奈何自己,一没背景二没钱财的,他如今也帮不上李叔二人脱罪,但还是开口说道:
“回大人,小子五岁丧父,七岁丧母,李老板夫妇是可怜我赏我饭吃,也为了报答他们二人自愿当工洗碗的。”
李长生的事小镇知道的人可不少,不少人便声援李长生,是看在这对夫妇的脸面上。
见状,这名判官也是识大体的人,他要是乱判,后头上家追究下来自己就是死罪。
恶瞪周老板一眼,再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本案水落石出,念在情有可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孩童乃国之根本,任何人不得差使孩童做劳逸!”
“按律,各罚十仗,罚二百两银子警示民众!”
听到这结果,李长生是松了一口气,却是那周老板的眼神,誓要把李长生整死不可的意思。
那倒霉的店小二此时也被抓了过来,被当众打死,李长生当场交了二两黄金冲抵李叔夫妇的罚钱,随后搀扶着两人回到了那已被官家毁得不成样的小店里去。
李长生一边给碾药,一边言道:“李叔,叔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趴卧在床的夫妻二人听了李长生这话后也是心里多少有些惭愧之意,他们哪能想到最后救自己一命的还是这个他们打心眼里心里害怕的不行的丧门星。
李叔就回道:“长生啊,你也别怪从前我们那样对你,其实你叔娘和我都有难言之隐。”
可对于李长生来说,他们夫妇二人不与自己有瓜葛是tຊ好的,毕竟亲近自己的人目前就没有一个下场是好的。
遂回道:“我感激你们二人的救命之恩还来不及呢,怎会责怪你们呢。”
“这是我报答你们的十两黄金,你二人若是还走得动就今夜动身离开此地,我瞧那周老板肯定还会找你们麻烦,尽快离开的好。”
李叔听来,不管屁股的伤势,一下坐起来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李叔我不能拿这个钱。”
李长生急忙搀扶着李今朝,言道:“李叔,我知道你们心好,我也是为了报答你的叔娘对我的好才,还请收下。”
“对了,思司她人呢?”
“你就别担心他了,初一就去了她舅母家去了,好好回去过好你的日子才是。”
“如此甚好,李叔,要记得尽快离去。”
言罢,李长生就夺门而去,他今夜也得走,惦记他的黄金之人可不是一两个。
“你这孩子。”李今朝也只能说这么一声。
“夫君,改明儿个把黄金给他送回去吧,说句不该的那就是卖了李延年的的,这钱我们可不能收。”
“夫人说的是,咱不能收这个钱。”
当夜,李长生还没回到家就看见宅子被人烧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回到李叔夫妇所在客栈同他们一起走。
可是,当他回到客栈后,还没进门却听到了里边的惨叫声,欲想进去的他也只能偷偷躲起,待到那些人都走后,李长生才敢偷偷溜进去。
来到客栈内,看着奄奄一息的李叔和死相极其不堪的叔娘。
抱起李叔他只能大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长生害了你们,呜呜呜……”
却是这个时候,李叔紧紧的握住李长生的手说道:
“长生啊,一定一定不要想着报仇,记得去找思司,叫她,不,不要回来!”
说完,李叔声音渐弱,随后撒手西去,李长生却也只能哽咽着哭泣。
深夜里,他用板车拖着李叔夫妇二人的尸首来到了母亲坟边,就这么用手刨坑,直到天亮后他才把这夫妻二人埋葬。
“李叔,你放心,这仇长生一定给你报了!”
也是此时,只听身后传来了周老板家仆人的声音道:“你个丧门星,可让老子找了你一夜,原来在这里儿!”
来人都是几位成年大汉,很显然自己是无路可退,李长生此时心如死灰,只是可惜了自己没机会报仇。
正当几人手持棍棒准备给李长生一顿招呼之时,却听有一姑娘声音响起道:“让开!”
这几人回头一看,是一姑娘,带着帽帘,看不见样子,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长相不差的女子,于是几人顿时见色起意。
却听几声“啊”的惨叫,随后就是几人血溅当场,尽数死于那姑娘剑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可把李长生吓得后背发凉,这时候他根本无暇看着女子的美貌,那女子也在看他,李长生顿时连连摆手道:“姑娘,这有黄金三十八两,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女子提着手中的剑,便朝他走来,那样子就是要连他一起杀掉的意思,李长生见状害怕地回退,却是女子刚走没几步,就一下扑在了他身上,惊险之于那把剑好在没有刺中他。
好不容易把这女子推开后,李长生就准备跑路,但看那女子后背几道可见骨的伤口,他就在犹豫要不要救她。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把女子救下,只是看那伤口救不救得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李长生就用着他那小小的身躯拖着女子往山里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