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舟淡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眉心紧皱:“不行!”
战场刀剑无眼,沈轻烟从未习过武,根本就是去送死!
若是放在从前,只要顾砚舟不同意的事情。
沈轻烟绝对不会去做。
但这件事情,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我已经决定好了。”
沈轻烟脸上漾起一抹浅笑,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嘶哑。
“我会留下一封遗诏。”
“我若是不幸战死沙场,就让沈昶柏登基为帝,你和皇叔共同监国。”
“你的皇夫身份也会解除,那之后你想做帝师也好,想入朝堂也好,都可以……”
沈轻烟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坚定。
而背后,顾砚舟一直沉默着。
她猜想: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没有了自己这个负累,未来的他必将一片坦途,青云直上。
沈轻烟内心祈愿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顾砚舟说:“帝师,很抱歉,这些年是我拖累了你。”
这一句,是她欠他的。
说完,沈轻烟就再没停顿的走远了。
那一声道歉随着风,飘入顾砚舟的耳朵。
一刹那,他心脏仿佛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捏了一下,憋闷,发胀。
成婚以来,沈轻烟便再没叫过他‘帝师’了。
她从来都是‘砚舟’‘砚舟’的叫着自己,好像这样便能告诉世人,他是她的夫君。
沈轻烟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藏得很好的情愫,他在大婚那日就已经知道了。
洞房花烛,她穿着大红嫁衣,映衬的双颊绯红,眼里的情意,遮都遮不住。
可身为皇帝,她不该心存感情。
若此次能彻底断了,也好。
顾砚舟想着,忽略掉了自己心底那点刺痛,坐在原地,没有动作。
……
次日朝堂上。
沈轻烟向众臣宣布了自己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
顿时一阵哗然。
群臣劝阻,却抵不过她心意已决。
当天,沈轻烟便整肃三军,领兵奔赴战场。
出征之时。
沈轻烟一身金色盔甲骑在马上,耳边除了百姓们的小声议论,还有他们的心声。
“她都是皇帝了,还不惧生死,亲赴边关,是个好皇帝!”
“之前还觉得沈轻烟一个女子怎么能当皇帝,现在想想,真是小瞧了她!”
这是第一次,沈轻烟听到他们对自己的认同。
她只觉得心底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连带着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了力气。
也是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身为皇帝要背负的责任!
“咚!”
随着战鼓擂动,沈轻烟勒紧了缰绳:“将士们,出发!”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顾砚舟一袭青衫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她远去,覆在身前的手越握越紧。
……
转眼,沈轻烟已经出征三个月了。
这期间,边关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来,有赢有输。
随行的副将也传来消息说:“陛下成长的很快,如今已经能排兵布阵,一个人上战场杀敌了!”
“只是刀剑无眼,陛下受了很多伤……”
顾砚舟每每看完,都没什么反应。
后来,战事吃紧,边关来的战报也少了。
直到这天,战报再一次传入皇宫。
“帝师大人,捷报,陛下在若水河畔击溃了匈奴,夺回了被侵占的城池,马上就要凯旋了。”
彼时,顾砚舟刚从顾父手中拿到沈轻烟留下的遗诏。
明黄卷轴上,字字句句都和她那日说的一样。
他看着,屏退了来传信的宫人,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顾父开口,眉宇间带着狠厉:“遗诏已下,帝位也有人承继,她不能活着回来。”
闻言,顾砚舟的神情冷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顾父,嗓音冷沉:“她如今已经是合格的皇帝了,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话落,直接将手里的遗诏扔进了火盆。
“哗!”
跳起的火焰霎时吞没了卷轴,烧成一片灰烬。
顾父挽救不成,想骂些什么。
可对上顾砚舟如冰的视线,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最后甩袖离去。
顾砚舟坐在原地,没有挽留。
……
五日后,大军凯旋。
文武百官都喜气洋洋的站在城门口相迎。
顾砚舟和摄政王贺弈川,也都列在两旁。
很快,城门大开,出征的将士们缓缓走来。
可顾砚舟看着,却觉得不对劲。
远处的队伍一片死气沉沉,完全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样子。
而且全军穿的不是靖国的金色盔甲,更像是……白花花的丧服?!
顾砚舟心里有些发慌。
他看了眼贺弈川,在瞧见他眼中同样的不安后,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顾砚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大步迎上前。
就在这时,抬在队伍最前方的漆黑棺材,稳稳地落在黄土地上。
未盖的棺椁内,沈轻烟赫然躺在里面。
她还穿着离开时的那副盔甲,浑身被血浸湿,面色青白,嘴角却含着笑。
顾砚舟不敢相信,连君臣之礼都顾不上,颤声喊着她的名字。
“沈轻烟?”
然而回应他的,是贺弈川。
他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棺椁前。
此刻正双膝跪地,悲声昭告:“陛下……驾崩!”
随着这一声悲鸣,一年前刚刚响过的丧钟,再次震响——
“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