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域搭在眼睛上的手指条件反射地蜷缩,因头疼而拧着眉头拿开,侧眸往自己的胳膊上瞧。
沿着胳膊上的手,对上陈念今睁圆的眼睛。
她表情愕然地收回手,仓惶地爬起来坐着,不知道该看哪儿,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我给你,给你弄弄?”
陈念今说完看他,男人的眉头拧得更深了,看起来疼得特别厉害,殊不知是男人没听懂她的话。
“不是故意看的。”她指了下手机。
江域单手解锁读完消息,方知怎么回事,顺手点开视频,陈念今听见讲解,手撑床上靠过去看,垂下的发丝落在江域手背上,鼻息间全是她头上洗发露的香气。
江域脸侧去另一边,轻轻滚了下喉咙。
“我会了。”男人的体温渗透浴袍布料传达给陈念今,她首先和他拉开距离,“你躺下。”
一室寂静。
江域在寂静中,把手机放去床头柜,躺了下来。
“往下躺躺。”陈念今见他身上浴袍不便,想说要不你先去换舒适的睡衣来,“浴袍…”
男人忽然坐起来了,解开腰带脱浴袍,健壮的身体暴露在陈念今的面前,他随手把浴袍扔去床尾,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陈念今忙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她朝男人坐近些,碰到男人的手臂又立马往回撤退一点,就着这样的位置,两只手分别落在男人头两侧,中指也分别抵住太阳穴,拇指按住头侧后方,每根手指都各有各的工作。
她先是用了力气的揉按,低头观察男人的表情。
“这样重了还是轻了?”
江域启唇:“刚好。”
陈念今打起精神,保证每次的手劲都落到实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等男人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她再逐渐放轻力道,屈起中指指节,抵回两侧太阳穴,食指慢慢刮抚过眉骨。
维持这样的姿势虽然方便手上揉按,但她本身还要控制自己不和男人有身体接触,时间一长非常累。
她只能不停地悄悄去调整角度和坐姿,动作不敢过大,以免打扰他入眠。
江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有意识时脖子上压着一件重物。
睁开眼睛,发现是陈念今的手腕。
她就在他旁边睡着了,人还是坐着的,没有完全躺下来,垂下的脑袋抵着他的头,呼吸拂在他耳边,那片皮肤被弄得潮汽泛滥。
江域喉结上下微微动,拿开她的手腕,侧过身揽着她,把她往下带了些。
这样她也没醒,被子下的身体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然后就不动了。
江域:“……”
她睡得很沉,呼吸从耳边挪到他的脖颈。
她的头挤着他,分走他一半的枕头,头发和他的头发交缠,发丝贴在他颊边。
略痒。
江域只是动一下脖子,她就不适地嘤咛。
他每一次呼吸吸进胸腔里的都是她的味道,无孔不入地侵袭进他的体温。
他后悔脱浴袍了。
–
陈念今醒于生物钟。
近距离闯进眼帘的是男人安稳沉静的睡颜。
侧颌优越,鼻梁高挺。
昨晚按摩的记忆缓缓回笼,她慢半拍松开怀里男人的手臂,腿也从男人腿上撤下。
陈念今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翻身,背对男人,刚想松口气,男人忽然动了,掀开被子下床。
浴室那边传来的关门声似乎比以往要响亮。
雨一直下。
徐妈无法出门买菜。
陈念今检查冰箱,配一配还是能做出几道的,便叫徐妈不要去了。
或许是一直以来江域的要求定得比较高,徐妈虽然答应下来,但还时不时念叨着等雨小了出去买。
八点半,知遇该醒了,陈念今上楼看看。
知遇睁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他见陈念今进来,叫了一声妈妈,问早安。
“再躺会儿?”
“知遇现在起。”他马上爬了起来,妥妥的行动派。
陈念今给他找了衣裳,去窗前拉帘子,意外地看见有人撑着伞往院门去了。
还以为是徐妈出去买菜。
她抹开玻璃上的雾气,见院门外停了一辆车,徐妈开了门,驾驶位下来一个男人,徐妈赶紧把伞撑过去,自己都顾不上打。男人腿脚似乎不便,被徐妈架着,艰难地往屋里来。
“知遇,妈妈下去一下。”
知遇往身上套衣裳,闻言乖巧道:“好,知遇会穿。”
她紧赶慢赶地下了楼,帮忙开门,外面两人正好近前,男人竟然是江牧。
“早啊,弟妹。”江牧笑容狼狈尴尬。
“早。”
陈念今回过神,连忙把人让进来,接过雨伞收起,挂好沥水,江牧已经被徐妈扶进客厅。
他坐在沙发里靠着,徐妈搬去一个小皮凳,抬起他的腿放上面。他因为这个举动疼得嘶嘶吸气。
陈念今走过去,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小问题。”江牧控制表情,云淡风轻地笑了下,“上山给露营的朋友送物资,结果把自己脚给扭了,咬着牙撑到你们这,刹车差点儿没踩住。”
徐妈拎来药箱,里面有药油和几瓶喷雾。
说明书上字小,徐妈眯着眼睛迎着灯光,江牧抬了抬手,刚想说我自己来,陈念今过去了。
她一身浅色的宽松家居服,衣料偏薄,灯光下有点透,几乎能看见胸衣的颜色。
江牧心情古怪地错开眼,又问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记得了。”陈念今还是那样回答,给他喷雾,“你先拿这个止止痛吧。”
“行。”
江牧本来半个人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接过喷雾往回收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胳膊肘。
他胳膊上的筋一麻,喷雾从手中脱落,滚到沙发底下。
徐妈离得近,蹲下去捡了喷雾给江牧,江牧一时没接,捂着胳膊,清秀的五官微微扭曲。
“我来。”
陈念今无奈,拔掉喷雾盖子,徐妈挽起他的裤腿,江域下楼时便是这一幕。
他缓步走下台阶,阴雨天愈显黑沉的眸子轻轻扫过,江牧接收到他的目光,连忙叫停陈念今,伸手把喷雾拿了过去。
陈念今束手束脚地退开,望向江域,男人背影孤冷,进客厅拿杯子喝水。
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
她拘谨地动了动脚,回楼上找知遇。
“我叫了人过来代驾,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江牧看一眼外面的雨。
大得厉害。
江域走过来,拿遥控器按开电视机:“怎么弄的?”
“你这儿后面的霄云山,我哥们小两口在山里搞什么野营Vlog,昨晚就没物资了,找我求救。”江牧对着徐妈做了个喝水的动作,继续说,“山上地滑,送出事儿来了。”
江域叠起长腿,望着电视没表态。
霄云山不是商业旅游地,山上景色也不见得有多好。
但近两年,的确有野营博主上山打卡。
江牧叫的代驾来得倒挺快,他喝完半杯水的工夫就上门了。
“对了,”江牧被来人搀扶到门口,回头对江域说,“你帮我谢一下弟妹,刚忘记了。”
炸起的雷声掩盖掉了江域低不可闻的“嗯”。
江牧也不知道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听见没有。
他等了几秒,男人还是动也不动,便摇摇头走了。
他眼中的江域,不论怎么热脸贴着,都冷淡疏离。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倒是刚刚目睹陈念今给他喷药的时候,是微微蹙着眉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