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从李凯办公室出来后,没有任何心思工作,她朝着最尽头的消防通道走,准备推开门时,突然听到通道里传来李依依跟一个男同事的交谈声。
“李总是你堂叔,沈微的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两人在里面做了什么,男同事粗着喘气。
李依依跟着娇喘:“当然,瑞安的资料还是我亲手给沈微那个蠢蛋的呢。我堂叔本来想让我去当冤大头,说是方便以后晋升。我才不会那么蠢,我堂叔是给我画大饼。张宇航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从销售部飞升,怎么可能还留着个把柄在公司,多半会想办法把人搞走。”
男同事嘿嘿一笑:“还是你心眼子多。只可惜销售部马上就要少一个美女了。”
李依依阴阳怪气:“怎么,难道你还惦记着沈微?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不忠诚,我就把我们的事儿告诉你老婆听……”
接下来的事儿沈微没再继续听下去,她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重新回到座位上,麻木地看着电脑,电脑上闪烁着什么消息,她就机械地回复着。
怪不得李凯口口声声要辞退她,看来这个公司她真的待不长久了。
快下班的时候,保安部打电话给她,说是有人找她。
沈微下了楼,看到落地玻璃窗外的一男一女,是她妈和她哥,她心里更堵。
早上刚拉黑他们,现在就找到她公司了。
她走出平滑门,她妈快步上前,蜡黄的脸上阴森森的,抬手给了沈微一耳光:“你这个混账东西,以为把我拉黑,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沈微被打得偏过头去,她伸手抚上被煽得发烫的脸颊,倒霉事都凑在一天来了。
林强也到了她面前,因为肥胖,横肉都在抖,他不满地说:“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不讲情面。”
沈微勾起一抹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群吸血鬼讲情面?林强,以后你的事你自己解决,我不可能再帮你出一分钱。”
林母气得咬紧了后槽牙,面目狰狞:“你是我生的我养的,给我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次医院退的钱,我是一分也不会给你的,你最好赶紧撤销对我们的上诉,不然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公司所有人听,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外面做人。”
都要这么逼她?
沈微没有任何表情:“好呀,你可以拿个大喇叭在这里喊,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想要我撤销上诉,门都没有。不就是大家都不好过吗?反正我现在也过不下去了,既然你们不要脸,那就一起丢人现眼。”
林强见沈微什么都不在乎了,忙拉住要发作的林母,在林母耳边小声道:“妈,我还有五万的高利贷没还呢,沈微不能丢工作,要不我们好好跟她说吧。”
林母很听林强的劝,压下了脾气:“沈微,今天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好好谈谈,既然你不想管这个家了,我也不反对,你先撤销上诉,然后再给我五万块钱,以后我们就断绝关系。”
沈微冷冷地面对着她妈。
从前她看到文清的妈妈给文清买漂亮裙子,她偶尔也会幻想妈妈会给她买漂亮裙子,当一次又一次被妈妈贬低后,刚开始是失落,后来渐渐麻木,没了自尊心,甚至觉得就是因为她不配。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失去了很多心情,即使想要表达正常的愤怒都会迷茫。
这一切源于眼前这个怀胎十月将她生下来的女人,相比于长期的精神暴力,村里那个疯女人对长达三年她的殴打,都显得微不足道。
沈微只是沉默,没说一个字,因为她觉得多余。
她转身进了平滑门,林母没有得到答复,想要跟上去,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沈微听到身后各种谩骂。
她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丢不丢人她没有感觉,她只是在想为什么她妈要把她生出来,如果她不活在这个世上,就可以不用承受这些。
她无数次这样想,可又无数次强行麻痹自己,她怕自己想不开,要欠文清一辈子。
今天到点沈微就从公司后门回家了,明天周末,她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清静清静。
电梯到了她住的楼层,电梯门还没开,她就听到门口她妈和她哥在说话。
她妈气急败坏:“在公司她能拦得住我,我就不信她不回家。”
她哥附和:“读了几年书,就狗眼看人低,妈,等会我们得好好教她做人。”
沈微按住关电梯的按钮,然后从另外的楼层下了楼。
无家可归的她在深冬的夜里压马路。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可怕的绝望在心底蔓延,让她的情绪低落无比,好几次她想走到马路中间去,可又收回了脚。
她回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走进去,拿了两瓶江小白,几瓶啤酒,混着喝容易醉,她觉得蛮可笑的,连买醉都要精打细算。
沈微坐在小区门外的林荫道上,一瓶一瓶地喝。
夜色渐深,寒意愈加浓烈。
沈微喝得浑身的知觉木木的,她感觉不到冷,摇摇晃晃地将喝完的酒瓶摆放在脚边。
之后她就抱着最后一瓶啤酒,睡在长椅上,她实在不想动了,一动就想吐。
晚上九点多,一辆黑色卡宴停在林荫道旁,容屿打开车窗,安静地看着正抱着酒瓶酣睡在长椅上的女人,她旁边守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正准备报警。
容屿拿着礼品袋下了车,老太太看到他走过来,问道:“先生,你认识这位小姐吗?”
“嗯。”容屿点头。
他伸手触碰沈微抱着酒瓶的手,冰冰凉凉的,想将她手中的酒瓶拿开,但她抱着空酒瓶不撒手。
他问老太太:“请问她在这儿睡多久了?”
老太太指着长椅旁摆放的酒瓶,啤的白的都有:“喝了很长时间,但才躺下没多久,刚才有几个男人围着她转,我怕她出事,就想报警来着。”
“谢谢。”容屿对老太太道了谢,然后低头轻轻拍打沈微的脸颊:“沈微,醒醒。”
沈微出奇地听话,迷迷糊糊睁开眼,接着规规矩矩地坐起身来。
她看着他,露出疑惑而呆愣的表情,很快眼皮又耷拉下去,额头直直地锤在容屿腹部。
除了空酒瓶焊在她的手里,她整个人像一滩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