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任何悲哀都只能化为虚无。
晏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我如今身有桎梏,也只得随他回了宫。
至此,我在这世上,再无一相亲之人。
唯一与我有所牵绊的人,早已心系她人。
“我这一生,过得真是笑话,什么也没保住,什么也没留住。”
“晏时,若是有来生,我只愿与你永不相见。”
紫极殿,御书房内。
丞相和几位大人已经在此为登州旱灾赈粮一事纠缠多时了。
“登州赈灾一事,臣愿往,但需朝廷拨银六万两。”
登州久旱,灾民饿殍无数,晏时已为此事焦头难额多日。
但丞相张口就要六万两白银,仍是让我不禁咋舌。
“六万两?多年前徐州旱灾比之更甚,朝廷赈济也不需如此多白银。”
“此事,容朕考虑一番再定。”
晏时不禁捏了捏眉心。
丞相一行前脚刚走,大太监范驰海便在门外遥遥禀奏。
“陛下,乔云初乔大人求见。”
晏时一怔:“让他进来。”4
随即一个身着绯色长袍的俊雅男子推门而入,在龙案前恭敬行礼。
“陛下,顾将军护国战死,臣斗胆,请陛下为顾将军追封。”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我不由得望去,恍然想起这年纪轻轻便官拜御史大夫的青年男子。
乔云初自小便是晏时的伴读,不少为晏时担过太傅责骂,更是多年辅佐君侧,因而晏时对他颇为交心。
只是不知为何,我去岁凯旋回朝之时却没有见过他。
晏时的脸色并不好看。
“你去岁同朕请旨卸任去万福寺为边疆将士和大燕诚心祈福一年,如今一从万福寺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晏时一脸不虞:“朕怎么不知,你和她还有过如此情谊?”
“确实没有,臣与那位将军仅是几面之缘,臣此来也是为了登州旱灾一事。”
晏时状似无意地问道:“几面之缘便为她请奏追封,你很欣赏她?”
“顾将军巾帼英雄,又对陛下情深义重,此情此义,臣有所仰慕也属情理之中,京都百姓都如此。”
乔云初一字一句皆不失分寸,但晏时却好似更加烦闷了。
他眉心紧锁,久久没有说话,半晌讽笑:“你只与她见过几面,从何看出她对朕情深?”
乔云初看着他,眼中划过一抹复杂情绪:“陛下,有些人往往做的,比说的要多得多。”
晏时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云初却摇摇头:“陛下身在此山中,一时看不清很正常,只是陛下以为真心待你之人,未必真心。”
“臣说这些或顾都不足以信,但陛下日后必定能明白的。”
说罢,不顾晏时面色森冷,俯首跪下。
“陛下,臣愿亲去登州赈灾,替陛下体察民情,以彰圣恩。”
他自知惹怒晏时,便自请远去赈灾将功折罪。
晏时怒极反笑:“你在万福寺呆久了,也学着那些和尚同朕打起哑谜了?”
“好你个乔云初,登州赈灾朕只能给你白银四万,此事若办不好,你提头来见!”
乔云初走后,晏时面色阴郁,静坐了良久,蓦地将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眸中尽是怒色。
我的记忆中,晏时甚少轻易动怒,但越是往日平静冷淡的人,动起怒来,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禁哑然:“你既不愿追封,他们寥寥几句,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反正我已经身死,生前便不在乎这些,死后自然也不需要。”
我在时,晏时对我颇为忌惮,褫夺兵权又令我远离庙堂。
生前如此,死后又怎会对我再行追封。
何况人死如灯灭,此刻再多封赏又有何用呢?
不料,晏时再次开口。
“传臣旨意,镇国将军顾和清勠力尽节,以宁大燕,追封大将军,谥曰穆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