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楚还是给他开了门,只是固执地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转身就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罩住脸。
贺景白把买来的面包放在床头柜上,都是她平常爱吃的那些。
随后他蹲下身,隔着被子和她说话。
“出来吧,别闷坏了。最近京市有点事,我都得待在那,有空就会回来找你。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怎么罚我都认,别讨厌我。”
见徐令楚还是不想理他,贺景白没有勉强,稍微用了点力气把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终于能够顺畅呼吸,徐令楚用幽怨的目光瞪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
贺景白想摸摸她的脸,最后还是克制住收回手,留恋的目光落在她眼中,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我现在就得回去了,早饭你要记得吃,有事就找我,我会尽快处理完回来的。”
门又被人关上了,她坐起身,觉得很没意思,把他买来的早餐丢进垃圾桶,收拾好行李准备返程。
回程路上,她收到个消息,吓得手机差点再次掉在地上。
徐令川十分钟前在朋友圈里发了条正式的公告,他结婚了,配图是两本结婚证,新郎是他没错。
她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几乎是立刻就接到了林樱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士似乎也很震惊,完全没有平日稳重的样子,一个劲问她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连徐君也难得在这个时间点短信轰炸她。
徐令楚震惊得嘴都来不及合上,内心凌乱无比,觉得自己也得回京市看看了。
她呆愣地扫了眼课程表,订了周三下午的票。
周二这天晚上,贺岐山去世了,贺景白只感觉眼睛有点干涩,却一滴泪也落不下来。
贺安脱口大骂他冷血,还想冲上来打他,被周围人拉住了。
上午的时候律师向他们公布遗嘱,遗产分成贺景白居然占了大头,贺安对这个结果很不满,两人之间现在已经完全不存在什么父子情分。
周三,徐令楚上完课,比学生还着急地出了校门,下飞机时是李珩来接的她,因为其他人都没空搭理。
他们俩早已一笑泯恩仇,现在还是挺好的朋友。
刚上车,她就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这几天我被大姨他们抓起来拷问过无数遍了,这么大人了,鬼知道他和谁结的婚,这几天都找不到人影,我一出门他们就怀tຊ疑我,都急疯了。”
徐令楚没忍住笑出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和那个谁,贺景白,还有什么联系吗?”
李珩摇头,又点头。
“你不会惦记着他吧?不是早就分手了。最近他爷爷去世了,明天我爸还让我去参加葬礼慰问一下呢。”
听到这徐令楚心里咯噔一下,印象中他和家里其他人关系不太好,唯独对这位爷爷很敬重。
李珩还在滔滔不绝抱怨徐令川这件事做得多不着调,没有注意到她面色变得凝重。
“你还是住之前那里对吧?”
“那里早卖了,我回东华巷住。”
他终于回头看了眼,被她的脸色吓一跳:“你怎么了?”
徐令楚脸色苍白,内心寒意汹涌,摇摇头,“没事,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那个……葬礼。”
麻木地跟着走完全套流程,贺景白还是无法落下一滴泪,平静地避开所有宾客进了休息厅。
没注意到贺安也跟着,拳头直接落在他脸上,保镖听见声音连忙闯进来拉开了他。
贺景白嘴角已经渗出血,被保镖挡在身后,冷眼看着他的失态。
徐令楚是和李珩一起来的,贺景白状态游离并没有注意到她,但她却一直在关注对方,见他一个人去休息室便也偷偷跟上去了。
可这地方实在太大,她跟丢了人,在走廊里找了很久,歪打正着经过这间虚掩着门的休息室。
无意中她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贺景白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着冰袋敷脸,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很低。
他被谁打了?
徐令楚脑中浮现出这个想法,连门都没敲就走了进去,不由分说地抬起他的下巴想看他的伤口。
贺景白很惊愕,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而是直接起身怀抱住她,整个人变得柔软起来。
徐令楚不知所措,任由他抱着,昨天知道消息后她很想立刻见面安慰他,但现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楚楚,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我明天就会回去吗?”
他的声线依旧温柔平静,却带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听上去遥远又脆弱。
“我没看消息,正好有事来的京市。你……节哀。”
贺景白对着她笑了一下,开始在她发丝上亲吻。
她眼里带着不忍,或许还有某些他看不懂的情绪,贺景白看得心尖忍不住发颤,呢喃了一句:“还好你来了。”
徐令楚推开了他,继续去看他的脸,只是嘴角裂开了,脸已经消肿。
“这是怎么回事?”
贺景白不想她知道这些,没有回答,把脸贴在她颈侧蹭,像是在取暖,伸出手摸了下她的眼角。
是干燥的。
可他忍不住在想,徐令楚为什么看上去像是要哭?
“楚楚,你心疼我。其实如果明天去见你,伤就已经好了,所以现在先回去吧,我让人送你,很快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不用,我和李珩一起来的。”
难得他好像没吃醋,只是“嗯”了一声,淡淡道:“那你和他一起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徐令楚看了他一眼,确认他面色如常。
“好,那我先走了。对了,我现在不住以前那里了,你要找我就去东华巷找。”
他抬头笑了一下,说的话让人费解:“我当然知道。”
隔天上午,失踪了快一个星期的人终于出现了,正在家里挨批。
林樱这几天急得要命,京市粤城两头跑,终于见到他人,格外激动,也不在乎什么端不端庄,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徐令楚坐在一旁,被这声音吓得心颤动了一瞬,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默默替他捏了把汗。
一家人聚得很齐,连外婆都来了趟阔别十几年的京市,但不同于其他人的气愤,她显得格外高兴。
“这么大事,你都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就办好了?”
“我结婚,为什么非要和你们商量?”
这话听得徐令楚吸了口气,感叹道几个月不见他变这么叛逆了,还没听够,徐君却在这时把她叫进房间谈话。
她抚顺徐令楚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下次你可不能这样。”
许是因为有了衬托,徐君此刻格外柔情,怎么看徐令楚怎么听话顺眼。
“我知道的,妈妈。”
很长时间没见,母女俩又多聊了会儿天,徐君现在已经对她去申城工作没什么意见了。
晚上,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神秘的未来嫂子,叫魏柯,和徐令川是高中同学,长得很漂亮,也很温柔,哄得家里人眉开眼笑。
一切好像都皆大欢喜了,但是徐令楚却没由来地突然想到贺景白。
他一个人,现在还好吗?
她借口回了房间,给贺景白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忙音听得人心烦,窗台上的花都要被揪秃了,还是毫无消息。
说好的今天就来找她呢?连消息都没发一条。
她忍不住埋怨,但一想到他家最近出了这么大事,又慢慢气消了。
再次一个人回到申城,徐令楚的心境变了很多。
和徐君的主要矛盾化解了,徐令川成家了,桩桩件件的事,让她最近变得非常喜欢感慨。
还有贺景白,上次见面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仿佛失联一般,徐令楚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毫无头绪。
该再等一会儿,还是就此单方面放手,她理不清楚,却忍不住会去想起他,过往的画面也总是见缝插针在脑海中浮现。
徐令川小两口本来没想办婚礼,耐不住林樱一再坚持,便答应元旦节那天在粤城举办个稍微小型点的。
魏柯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就只请了当时的院长过来,徐令楚听了后难免有点唏嘘。
婚礼前夕,她陪着魏柯待在酒店的婚房里,两人都无心睡觉,对着窗外的江景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又是一个跨年夜,粤城每年这时都会在江上放烟花,十二点很快就到了,烟花如往年一样准时绽放。
绚丽的金色烟花持续了很久,徐令楚莫名联想到一些往事,没有再看下去,闭眼躺在了魏柯腿上休息。
“小楚你快看,这个烟花结束后有三个字母,还刚巧跟你哥的名字缩写一样,我要拍下来给他看。”
徐令楚登时睁开了眼,刚好赶上XLC那三个字母消逝前一秒,和多年前那个晚上如出一辙。
她心里顿时有个猜想,应激般站了起来,意识到有些反常后,解释道:“也许只是巧合吧,我下去买点吃的,有点饿了,你要吃什么吗?”
魏柯摇摇头,“你注意点安全,一会要是回来就给我打电话,我怕我睡着了。”
她心绪很不平静,一个人来到了酒店楼下的滨江步道,撑在栏杆上,手指在呼叫键上悬停了许久还是没按下去。
十二月末,粤城也早已降温。
“为什么不打?”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徐令楚有片刻的错愕,甚至都忘了要转过身,直到他来拉自己的手。
另一只手扬起,刚要落到他脸上时又停下了,开口时声音轻微颤抖:“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