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周拿她没法子,心里却升起一股奇特的暖意。
温国公本是十分生气的挥出那鞭子,可被宋薇这一闹,歇了不少火气。
尤其是见宋薇将二儿子挡在身后,一副要护着温周,与他掰扯的态度,心中没由来舒坦了些。
能在他面前坚持护住老二,想来是个有情有义的,对老二不错。
当初强迫老二娶她的那点子心虚与对不住顿时散了。
虽莽撞粗鄙,做事狂妄了些,但还算有些好处。
“你要同我理论什么 ?”
温国公回到了座位上,冷脸看着宋薇。
“你们二人不分青红皂白,跑到你庶弟院里一阵撒泼,打的他如今还昏迷着,我教训老二难道不应该吗 ?”
“不应该 !!”
宋薇瞥了温国公一眼,伸手扶温周坐了下来,才接着开口。
“二爷虽脾气差了些,却从不是胡乱欺辱手足的人,父亲您不问前因后果,更不耐对二爷训斥教导。”
“反倒开口就是斥骂,更不予二爷开口解释的时间,抽了鞭子就打,可见是有多不待见二爷。”
“如此有失偏颇,莫不是二爷不是您亲生的不成 ?”
温国公倒是不曾想到,本是掰扯老二打温晔的事,如今这丫头倒是将矛头对准到了他的身上。
质问起他来了 !
不过宋薇最后的那句话,却让他陡然蹙了眉,带着难以言明的晦暗与阴沉。
宋薇心里一个咯噔。
乖乖嘞,不会吧,她只是随口胡诌,该不会猜对了吧。
温周也直直盯着温国公,眼底带着审视与暗芒。
“胡扯什么,这是你可以信口开河的话吗 ?”
温国公一拍书案,带了十足的怒气。
宋薇垂下了头。
“儿媳只是不明白,父亲您为何这般偏心,二爷受了那么些年苦,动辄被您打骂,落了一身的恶名,还被手足陷害冤枉,儿媳心疼二爷,替二爷不平 !”
“父亲您就只怪二爷打了三弟,为何不问问二爷因何打他 ?”
宋薇抬起头,逼视着温国公。
“儿媳原本以为,以前二爷被他们冤枉,是二爷太笨,不解释,可今日我才知晓,原是父亲您耳聋心瞎,根本就不疼爱二爷。”
“才会什么不问,就信了旁人的信口开河,却从不信二爷。”
宋薇字字铿锵,身躯笔直,带着浓浓质问与不服。
连温周都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让她悠着点,莫真点了火,挨了重罚。
他如今可是个伤患,未必能如方才一样,那么迅速的护住她。
连温周,都不曾敢骂过温国公耳聋心瞎,他尤为佩服这女人不怕死的胆量。
温国公自然是怒的,几乎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了,他怎还会坐的住。
“放肆 !”他拍案而起。
宋薇却是立即转过身,对着温周哭哭啼啼了起来。
“我可怜的二爷,你怎么那么苦啊,一个个的都不心疼你,不爱你……”
“就连亲爹也这么对你,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啊 !”
她一顿哭嚎,倒是扼住了温国公直冲头顶的怒火。
连温周也抽了抽嘴角,瞅宋薇的眼神都夹杂了几分嫌弃。
这女人,真是八百个心眼子 !
温国公本就心虚,尤其是对温周,感情更为复杂。
他疼他,爱他,可更介意他。
宋薇的质问没有错,他对老二的确有失偏颇,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甚至对他不闻不问,只会在事出后,不问前因后果的打骂训斥。
被揭露了心事的温国公,逐渐熄了怒火,重新坐了回去。
在整个温国公府里,这还是头一次。
“整个温家,最为放肆的就是你们俩,一个混账东西娶了个混不吝,没一个成器的。”
温国公甚至有些发愁,会不会这二人的后代,也是这副德行 ?
不过二人能同心共气,携手进退,确是一件好事。
也许当初的误打误撞是对的,他虽不看好老二,但作为老子,还是希望他有一个好姻缘,彼此扶持。
不过对宋薇触及到男人脸面的彪悍,还是不满意的。
……
宋薇脸皮厚,也不管温国公话中的讥讽,直接回道。
“父亲所言甚是,不过也幸好我与二爷是这副性子,否则在这国公府里,还不被欺负死了。”
温国公冷瞥了宋薇一眼,这不是暗指他吗 ?
这颠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吃亏。
“方才你口口声声老二被陷害冤枉,究竟是怎么回事 ?”
温周毕竟是嫡出,即便不受宠,也远不是那两个可比,所以温国公并不相信,那两个会有胆子敢对温周下黑手。
也正是他的太过自信,才导致了温周受了那么些冤枉。
“您早和和气气的这么问,二爷还至于受伤吗 ?”
宋薇噘着嘴,又阴阳了温国公一把,才绘声绘色,连哭带演的叙述起了因由。
末了,又握住温周的手啼哭。
“二爷,你受苦了,若不是今日偶然得知,你不知还要背多少黑锅呢。”
“你身上那些伤一定很疼吧,我真是心疼你啊 !”
温周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若不是温国公瞧着,他一定立即将手抽回来了。
什么玩意,这女人也太损了,还是凶巴巴的更适合她,这软绵绵的不适合,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温国公眼皮直跳,辣眼的扭过了头。
女子端庄,再外更要得体,这丫头竟当着他这个公公的面与老二如此……
着实有碍观瞻!
“咳咳,老二媳妇,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
宋薇,“自然是真的,父亲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今日在天字酒楼用饭的客人以及那店小二。”
“他可是言之凿凿,就是三弟四弟做的 !”
“他们毁了二爷的名声,还害二爷挨了您那么些年打,二爷打他一顿,有何不对 ?”
“这满府上下,只要是什么脏的臭的,就都赖在了我家二爷的身上,凭什么 ?”
见宋薇又要喋喋不休的发癫,温国公立即抬头制止。
他脸色阴沉,透着几分冷肃,“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派人查查,若是属实,定然会重重处罚他们二人。”
“那我家二爷呢 ?难不成就白被冤枉,白挨打了 ?”
温国公,“……”
他抬头看向插着腰,一副泼妇样的宋薇,“那你还想如何 ?”
宋薇作势想了想,随后叹气,“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儿媳也不会太过难为了三弟四弟。”
“这些年,他们用二爷的名头赊欠了不少银子,如此,就同样拿银子偿还吧,毕竟是身外之物,也保全了他们手足之情。”
温国公,“……”
“……”
温国公看着宋薇眼中的精明算计,眼尾狠狠的抽了抽。
身外之物 ?那你还开口要,说的还那么冠冕堂皇。
不愧是农户人家出身的,市侩还贪财 !
“可以。不过你三弟三弟都是庶出,份例有限,怕是不会有太多的结余。”
“没关系。”宋薇不甚在意摆摆手,十分大气。
温国公点点头,就在他以为自己想错了她时,不想她却接着道。
“三弟四弟虽银子不多,但院中多少应会有些古玩字画,只要是臻品,我不会计较的。”
“还有三弟四弟的两个小娘,儿子犯错,她们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姨娘们又有父亲的照拂,想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的。”
“儿媳都不挑的 !”
宋薇这番话言罢,连温周都忍不住别过了脸。
温国公的表情,已经形容不出了,他看向温周,眼中带着一言难尽。
温周冲他咧了咧嘴。
别看我,人是你挑给我的,是什么玩意,都得受着。
温国公,“……”
他看懂了温周的意思,收回视线抿了抿嘴,“知道了,你先扶老二回去吧。”
他是多听宋tຊ薇说一句,就气的脑仁疼。
温家武将起家,是文人口中的粗鄙之门,他一直都想娶书香门第,知书达理的儿媳妇,改换下门庭。
温安的婚事,是无可奈何。可老二,却是生生砸他手里了。
“是,父亲。”宋薇这回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扶着温周往外走去。
却又在即将出屋门时,陡然转身看向温国公。
“父亲,这三弟四弟的是解决了,可父亲您冤枉了二爷这么些年,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慰问慰问一番啊 ?”
“毕竟二爷身上可是……”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滚 !”温国公摆摆手,恨不能直接踹了二人出去。
若是不制止,他已然可以猜测到那丫头后头要说的话,莫不是又哭哭啼啼的卖惨。
不过,想起数年来对老二的怒骂与鞭笞,温国公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有淡淡的疼,却又很快被遮掩了过去。
随即吩咐了门口的小厮出府去查了。
春姨娘守着三公子温晔直到深夜,却一直没等来来看病的大夫。
她急急的就要往温国公住的地方冲,却被温晔院门口的小厮拦住了。
“国公爷有令,姨娘与三公子今夜不得出院子一步。”
春姨娘都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软禁了 ?
“混账东西,三公子还昏迷着呢,国公爷怎么会坐视不管,还软禁我们母子。”
“你让开,我要亲自去寻国公爷问个清楚。”
她心中慌的很,国公爷不会突然软禁他们,还不让大夫前来看病。
她第一反应就是三郎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惹怒了国公爷。
若当真如此,她更不能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她要赶紧离开,才能想办法化解,再从长计议,救下三郎。
春姨娘很清楚温国公的冷血,以及对她对庶子的不看重。
两个三郎,也不可能与嫡出的世子或二公子相比。
她撕拽了小厮一下,要往外冲去,却被拦了回来。
“春姨娘,国公爷早有话吩咐,今日天色已晚,就不请大夫过来了,三公子能否撑的过去,皆看他命数了 !”
“怎么可能 !”春姨娘喃喃自语,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看命数 ?
国公爷这意思,是不顾三郎死活了,竟要对他的亲生儿子下此狠手?
三郎可是他亲生的骨肉啊 !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她竟还傻的去寻他告状,要公道。
“呵呵。”
她低低的笑了一下,怕是三郎今日即便被二公子打死,也不过是备一棺椁下了葬,二公子挨顿罚,就此轻飘飘揭过。
她竟从来不知,他原来如此疼爱二公子,原来那些嫌弃,不喜,都是装的。
“也对,毕竟二公子是那位的儿子,是我猪油蒙了心,该早早告诫了三郎的。”
……
春姨娘没再闹了,一直沉默的守在温晔床边,直到天明。
宋薇一觉睡醒后,才从赵峰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也很是讶异,温国公竟会这般心狠。
不过温周昨日下手是留了情分的,温晔就算挨了一晚,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此时,正屋里,二人正在程幺妹的伺候下用早饭。
宋薇,“你父亲许是知道你不会下死手,这么做,应只是想给那母子二人一个教训,吓吓她们。”
想来那春姨娘与温晔经过了这遭,定会十分安生了。
温周嗤笑一声,“他从不允许府中有任何事情脱离他的掌控,有不被他默许的明争暗斗。”
无疑,春姨娘母子挑战了温国公的权威。
下剂狠的,让春姨娘认清事实,让庶子们安生。
宋薇撇撇嘴,对温国公的独断专行,要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做法,很是不喜。
温晔与春姨娘得到了这么重的惩罚,得到消息的四公子温宇与其生母秋姨娘自也是慌张的不得了。
温周与宋薇还未用完饭,二人就忐忑不安的候在兰亭院外求见了。
宋薇,“他们消息倒是挺快。”
让程幺妹将人请去前厅,她也放下筷子起了身,却被温周拦住。
“不用理会他们,先吃饭。”
“不太好吧,毕竟是你兄弟,我又刚刚进门,会被说拿乔托大的。”
温周白了她一眼。
“你是那讲究礼数的人 ?”
“别装了,让你坐就坐,凡事有我担着呢,就让他们等着。”
宋薇立即喜滋滋的坐了下来,她本就是不愿意去的。
只是她不比温周,对府上公子应客气一二,不能如温周那般肆无忌惮,不过有他撑腰可就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