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他们回了沈家塘,贺爷爷贺奶奶早已离世。
贺书珩从小跟着贺爷爷贺奶奶长大,两位老人总是笑眯眯的,待人和善。
每次见沈玉棠来了,贺奶奶就会从兜里摸出几分钱。
她将钱塞进他手心,温暖干燥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
“带玉棠去买糖吃。”
他们俩喜滋滋地拉着手奔向村里小卖部。
看得邻居家的婶子一阵咂舌:“贺老太太,谁家也没有这么惯着孩子的啊。”
“我家孩子每次看见书珩、玉棠,都闹着跟我要钱买糖吃呢!”
可贺奶奶只是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我们年纪大了,花不了多少,给孩子们买点糖吃也没什么。”
是以,贺书珩和沈玉棠是村里最令人羡慕的小孩。
长大以后,又是令人艳羡的一对儿。
沈玉棠的阿爸阿妈并不怎么管她,一心只记挂着沈明宗,她去了哪一概不管,只要不管他们要钱就行。
她多数时候是待在贺家的,比起自己家,她觉得贺家更轻松、更有家的感觉。
每次沈玉棠回到家,桌上就只有三副碗筷,锅里也只有薄薄一层锅巴,根本没有留她的饭。
她阿妈总会用一种让她很难受的腔调说:“哟,贺家的小童养媳回来了?”
“在贺家应该已经吃饱了吧?”
她只能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回到屋子里。
听着外面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她似乎是多余的。
家不像家……
沈玉棠摸着空空的肚子,忍着饥饿入睡。
她想着第二天太阳升起,自己又可以去找贺书珩玩。
日子也算是有盼头。
……
而贺书珩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只觉得事隔经年。
对于他来说,抱错这件事其实对他影响并不大,也没有带给他多少震撼。
在他的认知中,贺家夫妇就是他的父母,尽管他见过他们的次数屈指可数。
印象中他们总是沉默寡言的,粗糙黄黑的大手里攥着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贺家二老。
看到贺书珩,也只是摸一摸他的脑袋,问两句学习,便不再说话。
他们没念过书,认识的字也不多,更不善言辞。
可爱意都蕴含在了沉默的眼神、简单的肢体接触之中。
在他心里,他们依旧是自己的亲人。
沈玉棠是他记忆里最鲜活的一抹色彩,但其余的时光也并不全是灰色的。
跟着爷爷奶奶身后的时候,他也见过不少的色彩。
在田间割谷子时,抬眼看去一片金灿灿;端午时节,在山上采艾草,绿油油的十分喜人;围在土灶边煨红薯时,随便掰开一个,烤得橙红橙红的、喷香流油……
那些平凡却快乐的时光,让他的童年并没有什么空缺。
从思绪里回过神,贺书珩把墓地旁的杂草清了清,又摆上贡品。
沈玉棠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供销社买的纸钱和香。
她翻了翻袋子,一拍脑袋,有些懊恼:“忘记买打火机了。”
贺书珩从兜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沈玉棠眯了眯眼:“你学会抽烟了?”
他摇摇头:“没有,是在宋家那边拿的。”
他们点燃了香,升起袅袅烟雾。
两人对着贺家二老的坟墓拜了拜,又烧了些纸钱。
“爷爷奶奶,我跟玉棠来看你们了。”
沈玉棠看着在墓前低语的贺书珩,他的表情很认真,仿佛真的在跟贺爷爷贺奶奶说话。
她也缓缓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跟玉棠现在好好的,我会好好对她的……”
沈玉棠有些诧异,贺书珩看出她的疑惑,耐心跟她解释。
“奶奶把你当半个孙女,临终前叫我要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