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
楼道内,许清婉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她一手死死扣住嘴唇,拼命压制着呜咽声,另一只手攥着皱巴巴的成绩单,眼泪无声地砸在脸颊,只觉一阵烈焰滚过般的痛楚。
“你好没用啊。”许清婉喃喃自语着,颤抖地将手伸进口袋,握住里面的刀片,越攥越紧,鲜血渐渐渗出一片骇人的暗红。
“啪!”“啪!”“啪!”“啪!”
胸腔中燃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恨,许清婉狠狠地扇着自己耳光,眼神如灰烬般死寂。
过了许久,许清婉厌恶地擦干眼泪,爬起身来,佝偻地走上楼梯。
“啊!”
就在她再走一层就要到家时,居然看到楼梯拐角处,有一个凭空漂浮的人头!
许清婉压下阵阵眩晕感,她强迫自己看去,那人头下面没有任何支撑点,上面也没有吊绳,就那么静静地飘在半空。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许清婉看到了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那个人头,竟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安念!
只见安念长发散落,双眼早已被挖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眶,还在缓缓往外流着道道血泪,顺着惨白的脸庞滴落在地上,她直勾勾地盯着许清婉,嘴角两侧被残忍地划到耳朵根,人为地挤出一张诡异的微笑,露出里面被砸得破碎的牙齿,那似被利刃剜成烂肉的舌头,则是被生生拽出,耷拉在下巴处,嘴里传出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恶臭,双耳都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大血洞,看起来,好似被人一刀一刀地捅过一样,她原本白净的脸庞,却被刀劈砍地血肉翻飞,露出森森白骨,在凄凉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怪。
寂静的楼道里,时间好似停止在了此刻,许清婉能清晰地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
“沓……沓……”
许清婉双腿剧烈颤抖着,一步步迈向上方,脚步声回响在空荡老破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渗人,昔日好友的面容越发清晰,心中的恐惧也随之越发浓烈。
许清婉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安念的脑袋,真的悬在空中,像是在哭诉冤情一般,死不瞑目。
“呜——呜——呜——”
风声从遍布裂痕的旧窗户穿过,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叫,好似安念的冤魂在诅咒着。
许清婉仿佛被厉鬼围困住一样,浑身冰冷,两眼一翻,就控制不住地晕倒在地了。
十几分钟后,楼上打开一扇门,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一身笔挺的西装裤,上身一件洁白的衬衫,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梳着整齐的三七头,显得斯文儒雅。
“宋老师,小婉真是让您费心了,这么晚还特意来家访。”屋里一对略显苍老的夫妇送着男子。
宋言摆了摆手道:“其实啊,心理上的疾病,有时是最为致命的,小婉还是要尽快治疗……”
客套了一番,宋言准备回家,却在下层楼梯中发现了许清婉。
“啊,小婉?小婉!”宋言一边拍打着许清婉的脸颊,一边打通了救护车。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婉朦胧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婉啊,你这是怎么了?”
勉强睁开眼,许清婉看见母亲余霞一脸忧愁。
见到她醒了,余霞立马拿出被鲜血浸透的成绩单。
殷红的血刺痛着许清婉,她刚要解释,就被余霞自顾自地打断了。
她指着鲜血下模糊的字迹道:“小婉,你周测怎么还退步了十几分啊,你现在才高一,正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可不能拉下啊……”
许清婉感到呼吸一窒,好似被千钧的重物压住了一样。
转头看了看父亲许山,他依旧像平日里那样,用淡漠的眼神看着她,此刻他皱着眉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许清婉用尽全力才呼出一口气,沉沉地闭上了眼。
可即使这样,母亲索命般的呢喃仍然贯穿脑中,父亲意味不明的审视也让她感到一股耻辱。
“咚咚咚……”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了敲,接着走进两名警察。
为首一人看起来饱经风霜,另一个则像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警察出示了证件,声音沉稳有力道:“二位是许同学的父母吧,我们想询问她一些事情,麻烦二位回避一下。”
“姑娘,我叫林白,是咱们市公安局的。”年长的男子简略道,“据我们所知,安念平日里和你最为要好,对吗?”
刹那间,许清婉的心好似被狠狠捏住了般,双手紧紧抓住床单,颤声问道:“她、她被杀害了吗?”
“嗯?”林白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你为什么这么说?”
许清婉将楼道里那恐怖一幕如实说出,眼泪不禁滚滚流下,“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人。”
“师父,这……”那个年轻警察神情带着些许惊恐。
“呈年!”林白严肃地训导着徒弟,“碰到任何匪夷所思的案子,都要看透其本质,而不是自己先慌了神。”
江呈年小心地点了点头。
“哎。”林白又看向许清婉,“你知道吗?安念今晚放学后就失踪了,据班里同学们说,每次放学你们都是一起走的。”
“嗯,确实。”许清婉没有否认,“但是,今天放学她说自己有事,让我先走,不知道她后来去哪了。”
“具体是什么事情?”
“她平时不太和人交际,只和我有时说些心里话,但这次她却不肯告诉我,想来,是比较私密重要的事吧。”
“她最近遇到过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
短暂的沉寂后,林白拿起床边沾血的成绩单,“谢谢你的配合,还有,不管分数高低,拿自己的身体来发泄情绪,是懦弱的表现,真正的强者,总是会努力保护自己。”
许清婉鼻尖一酸,用力眨眨眼,把泪水憋了回去,“嗯,我会的。”
“师父,你怎么看啊?”一走出医院,江呈年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着。
林白细细梳理道:“许清婉所在的市一中,每晚十点半放学,这时候,安念还好好的。”
“接着,许清婉大概十一点钟回到楼道,见到安念的头颅后晕倒,又过了一会儿,才被结束家访的老师宋言发现。”
“这么说来,安念在短短三十多分钟内就遇害了?”江呈年不解道,“再者,她的头是怎么悬浮的?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光想是不够的,我们现在就去楼道里面看看。”
林白做事雷厉风行,很快便带着一组警员来到了目击地,众人拉起警戒线,各自分工取证。
林白带好手套,用手电筒向上面照了照,发现墙壁顶端平整光滑,没有悬挂的痕迹,地面则是一些废弃的杂货。
林白双眉渐渐紧皱,思索一下,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
“你们看!”
林白猛地睁大眼睛,指着其中一个纸箱说道:“这个纸箱上面都落了一层灰,但边缘处却有被抓过的痕迹。”
一个警员小心翼翼地将纸箱拍照封存。
接着众人又是一番更加细致的勘察。
“师父,除了这个,好像也没有其它线索了。”江呈年有些犯难。
“局里已经派人调取学校监控,查找安念遇害前后,所有到达小区附近的交通设施及人员,我们现在去物业,看这三十多分钟内,有谁走进过这栋楼。”林白分析道。
之后,他们看了一遍这个时间段的监控录像,结果令人大跌眼镜:这期间,根本就没人进出!
监控室内一片死寂,众人心里抑制不住的震惊,难道,安念的头颅,是凭空变到里面的?
林白的拳头紧紧握住,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一宗单纯地失踪案,而是有着缜密计划的谋杀案!
“不会是那个许同学看错了吧?”江呈年嘀咕道。
林白tຊ摇摇头,“不太可能,医生说,她除了有严重的抑郁症,还患有血管迷走神经性晕厥,非常严重,当她受到强大惊吓时,就会昏迷不醒。”
“由此看来,她当时是真的看见了安念,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这时,一个警察跑过来报告道:“林队,据我们向住户调查发现,这里是个老旧小区,以前的居民大多都搬离了此地,许清婉那栋楼,除了她家,就只有两户上了年纪的老人,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感受到来自四面的目光,林白用力揉了揉脸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半个小时内,凶手要让安念独自见面,将其杀害后再把头颅放在楼道内。”
“符合这些条件的,其一,要和安念很熟悉,第二,要有车来运走尸体。”
“可是。”江呈年忍不住说道,“这个时段进入小区的车辆,都是里面的住户,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没人走进楼道啊。”
众人屏息凝神,都感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那就扩大侦查范围!”林白一拍桌子,“我们一定要解开凶手的诡计。”
“叮铃铃……”
林白老旧的来电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局里打来的。
“喂?”
“林队,我们看了学校监控,安念今天看起来一切正常,晚上放学后,她独自步行去了一中后方的山林里,再也没有出来,林子里面没有监控,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间显示,安念十点四十五分到了林子,许清婉大概是十一点见到她的脑袋,这么看,凶手只有十五分钟完成整个犯罪过程。”
“嗯,好,等我回局里再说吧。”
林白挂了电话,重重叹了口气,“这凶手可不简单啊。”
“呈年,宋言是多会来家访的?”
“他是一中的化学老师,据监控显示,晚上九点五十下了课后,他就直接开车离开了学校,这期间安念一直在班里,之后,宋言来许清婉这里家访,到了十一点十五分离开。”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先排除他的嫌疑了?”林白挠着头道,“对了,宋言发现许清婉的时候,看到安念的头了吗?”
“我在医院问过了,他说没有,许山和余霞也是一样的答复。”
林白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呈年,明天跟我去学校调查一下,我们现在,只能查找去过林子的人,尤其是在安念进去后出来的人,嫌疑很大。”
“还有,安念的交际范围比较小,我想,凶手大概率是学校里的人,要重点排查这个时段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