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听后点了点头。
与其得罪府中的长辈,不如得罪这些个没地位的妾室。
钱氏新官上任,做事情雷厉风行,很快将把这命令下达。
章莺莺和清如是贵妾,比柳香和梅落的月银要多一些,一月二两,减去一半,那就是一两,大概也只够她们平时买上几匹布。
再加上胭脂水粉免去,吃食减半,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
在宁府内,妾室的吃食和正室也是不同,像瞿绾眉每日可有八菜一汤,到了章莺莺这里就是四菜一汤,再减半就是两菜一汤。
章莺莺看着女使端来的吃食,脸色陡然暗下,她嫁进来可不是为了受这般苦。
“这是怎么回事?昨日还有四菜一汤,今日怎么就变成两菜一汤?”章莺莺朝女使荣儿厉色发问。
荣儿放下手中食盘,跪地颔首道:“从今个起由大少奶奶管家,所以家中吃食和往日不同。”
章莺莺本以为是瞿绾眉故意在吃食上克扣她,现在一听是大少奶奶,她也无言以对,只得从章夫人给她的嫁妆中拿出几个铜钱递给荣儿:“去,拿到后厨,让嬷嬷们再加两个菜。”
荣儿接在手中,扭扭捏捏,将言未言:“姨娘......”
“怎么了?”章莺莺问。
荣儿低头小声回:“这些铜钱在宁府加不了什么菜.......”
章莺莺脸色再次难看,鼻子微微泛酸。
妾室和正室不同。
正室嫁进门除了丰厚的聘礼之外,还会带上娘家准备的嫁妆。
在夫家可不靠丈夫养活,仅是嫁妆就能让她们安稳一生。
但妾室不同,入府没有聘礼,只有买妾之资,更没有嫁妆。
章家原本早就为她准备好嫁妆,但是那日被瞿绾眉一闹,章大人直接将章莺莺赶出府,别说是嫁妆,就连她平日里存的银两都没办法带走。
陪嫁的女使,也只留下府中三等女使荣儿。
章夫人心疼女儿,硬塞了一些铜钱到章莺莺乘坐的青轿里,为此现在还被章大人禁足在家。
这些铜钱在宁府连个下人都不如,章莺莺眼下毫无办法只能吃那毫无油水的两菜一汤,日后怕是连胭脂水粉都用不上。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生下男胎,等到那时,她就能翻身做主。
隔壁梅落收到吃食比章莺莺还不如,一碗瞧不见油水的豆腐汤,还有一碗飘着几片叶子的菜水。
没过多久,梅落愤怒地丢出筷子,走到门口大骂。
“这是给人吃的吗?这连后院的猪圈的猪食都不如!既然养不起妾室,就把我们赶出府去,免得惹人嫌!”
章莺莺听到骂声,噗嗤一笑。
她笑声不大,却还是被门口的梅落听见。
梅落本就气,她又不能当真去骂钱氏,怒火瞬间转移到章莺莺身上:“有些人,别人想要跳出去的火坑,她偏要钻进来,给人当奴婢,当贱妾,当猪狗!当了就当了,还能开怀大笑,真是天生贱骨头!”
她一字一句骂得章莺莺胸口又发痛。
她忍着,努力让自己不动胎气,等宁彦来时,她再发作。
梅落今个是真气,骂完眼睛通红,回头坐到桌旁,一边哭着一边把桌上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把身旁的女使吓着了:“姨娘,你慢些吃,别噎着了。”
梅落擦了一把鼻涕眼泪,咽下一口饭,嘟囔道:“饭菜再难吃,也得吃,总不能真的把自己给饿死。”
女使替她拍了拍背:“是,姨娘说得没错,慢些吃,别急。”
梅落毕竟年纪小,被女使这么一哄,当真没有再哭。
待傍晚时分。
瞿绾眉和玉瑶踩着点来到后厨附近,她若没记错,在这里会遇到梅落。
果不其然,她刚来到假山后,就见着梅落和府里送菜的张妈拉拉扯扯。
“银子呢?你做了二爷的妾室,月银应该比当通房的时候要多,快给我拿来。”张妈拽着梅落,一边说着话,一边掐她的胳膊:“你别忘了我们把你卖进来是干什么,你三哥,四哥还等着成亲tຊ,聘礼还没着落,你若耽搁了他们的婚事,我要你好看!”
梅落今个本就哭过一场,现下眼睛红红,说话声音还很嘶哑:“娘,这些年我已经给你不少银子,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怀上二爷的孩子再说。”
张妈龇牙朝一旁吐出一口水:“等你怀上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明天,最迟明天拿银子来,二爷不是喜欢你吗?你在他跟前多哭一哭,说不定他就能心疼你多赏赐你一点银钱!”
瞿绾眉眉梢微抬,看得入神。
玉瑶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婢子听人说过,梅落是幼时被爹娘卖到府中。”
“他们靠耕种而活,每日给各个府上送菜为生,家中一共有五子一女,梅落是唯一的女儿,却从小不受爹娘重视,小小年纪就被卖来做女使,做通房,家里四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靠着她每日一点月钱过活。”
瞿绾眉早前就略知一二,今日她前来是想当一回善人,顺便收一个心腹。
梅落许是因为对爹娘积怨许久,收回手反抗道:“娘,哥哥们是你生的,我也是你生的,你怎么能将我的月钱都给他们,如今月钱缩减你让我日后该怎么活,在这里,我只是妾,只是靠着出卖色相的下贱人!”
张妈气呼呼拍了她一巴掌:“做妾怎么了?妾那也是国公府的妾!你一个女儿家,能有多大的本事,也就只能出卖色相靠着肚皮过活,要不是你娘我给你了这块好脸皮!你怕现在早就饿死在街头!别想着给我翻天!记住了!银子!银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戳着梅落的额心:“你若是不给银子我,我就在国公府门口大骂你不孝,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梅落用力将张妈推开,一边哭着一边将怀里仅剩的铜板掏出来递给张妈:“给,都给你!”
张妈笑盈盈地准备将铜板接在手中:“这还差不多!”
瞿绾眉见准机会,大声呵斥道:“谁在那里?!”
张妈听到声音,连忙将伸出的手收回,慌张地朝四处张望。
瞿绾眉从假山后走出,朝她冷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国公府?”
张妈急忙跪地道:“回夫人的话,我.....我来给国公府送菜......”
瞿绾眉正色道:“送菜?那应该是在后厨,你怎么会在后院?”
张妈抬头看向一样吃惊的梅落,拉了拉她的裙摆。
梅落看着前方,故意避开目光。
她并不喜瞿绾眉,如今被抓包,她也不愿解释。
瞿绾眉大手一挥,朝身后婆子唤道:“去,此人擅自入府,丢她出去,日后切莫再让她进府。”
“是,二少奶奶。”
婆子们大步上前,一把拽着张妈将她往府外拖。
张妈朝着梅落一个劲大喊:“梅儿,你快跟二少奶奶说,我是你娘!快!”
梅落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瞿绾眉给她当即做下决定:“梅姨娘自幼就和国公府签下卖身契,如今已是我二房的妾,与你这外人又有何干!”
梅落露出惊色,猛地抬眸看向瞿绾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