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柯低头看了眼时间。
十分钟而已。
罗敷坐起身,她露出半截白腰,将卷上去的衣服拉好。
她也咳了一声,啤酒被季庭柯再次丢了回来。
一男一女,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罗敷掀了易拉tຊ罐的环儿,细密的泡沫涌上来,她蘸了点在唇边。
或许是氛围所致,没那么夹枪带棒:
“为什么咳嗽?”
季庭柯看向她的指尖。他默了一瞬,大抵是觉得这样的问题无关紧要、告诉她也无可厚非。
他说:“这里以前,有个钼矿。以钼矿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空气都有些浑。”
又问:“你呢?为什么咳嗽”
罗敷说,单纯地痒。
“喉咙痒。”她补充,欲盖祢彰、激起一片遐想。
“你跟我讲讲,矿上的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矿。”
这是句缓和气氛的玩笑话。
季庭柯慢慢侧过头来看她,眼神像蒙了层雾。
他只用了一句话形容。
他说:矿区附近的树,你见过吗?
离得近了,连树干都是黑的。
第二句话是:
罗敷,永远、永远不要接近矿区。
罗敷掰了掰手指关节,她说好。
她同意了。
午间阳光正盛,只有她的心跳作伴。她往南方望,只望到一排林立、高大的烟囱,吞云吐雾。
那是她要去的地方。
张穗口中、避之若浼的工厂。
她想,她大概知道,季庭柯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抽烟了。
“我答应你,不会靠近矿区。”
哪怕眼前的平和仅是暂时的。
他不问她来的目的。
她不漏痕迹。
炎炎夏日,一趋避暑角落,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个午后。
哪怕,在夜色落下帷幕之后,
罗敷回到公寓,拎起地上那件被挑过的内衣。
肩带松松垮垮地,似乎还残留着季庭柯指腹的温度。
她笑了笑、动了动嘴,并没有发出声音,口型又像是在说:
扯平了。
6.初收网
大致所有城市,各自风景都有其独特、又固化的风格。
对于西山而言,是藏在乡野间落败的古庙、颓废的工厂、远处的黑烟和绵延的煤山。
自从回到这里,除了那一场事故外、季庭柯已经许久没做过其他类型的梦。
但今晚显然是个例外。
他记得自己白天不小心勾过的那条胸衣,它的颜色、饱满的形状,甚至是面料质地。以及自己恍作无所谓般、轻飘飘丢回去的动作,砸门时的阴沉脸色。
同样,也是在今晚。罗敷故意、堂而皇之地淹了它,在她惯用来洗内衣的红色小盆里——
她甚至借用了他的洗衣液。
临睡前,那一块中间坠颗小石头的黑色布料黏在距离男人T恤不足三寸的位置,一同晾在了晒衣绳上。
风一吹,它就跟着飘,像宣告博弈胜利的旗帜,沾染了季庭柯的味道,招摇进他的梦里——
罗敷知道了。
她知道他进过她的房间,猜到他摸过什么。
这样的认知,让季庭柯的血热。
有瞬间失重的眩晕感,像终于摸到了玫瑰那根反骨的刺。
他等着她来问,在经过侧卧的拐角多停顿几秒、或是多对视的那一眼。
罗敷却总是很无所谓地笑笑,似乎不明白他的用意:“怎么?”
没怎么。
季庭柯偏过头,与他入梦时翻身的习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