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被吓得短促的惊叫了一声,好在牛金花虽然力气大,但距离苏漫丽还有一段距离,才得以让苏漫丽险险避过砸下的扁担。
扁担狠狠砸在地上,砸得泥土路都裂开了一条缝隙,可见牛金花用的力道之大,是把她当成仇人了吗?
牛金花一击不中,拿起扁担又要朝苏漫丽的方向追去。
“牛金花,你在做什么?反了天了吗?”苏老头苏老太从地里回来,就见院子里喊打喊杀,周围围了好几个好事的邻居,顿时火冒三丈,脸色阴沉地将门关上,隔绝了周遭邻居的窥视。
“妈,妈。”牛金花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她刚嫁进苏家的时候就见识过苏老太太的厉害,一看见她就像是耗子见了猫般,两股颤颤。
苏老太太不是个手软的,拿起靠在墙角的扫帚狠狠朝着牛金花的小腿抽了过去,“啊。”一声惨叫,牛金花顾不得在小辈面前丢脸,撒丫子在院子里乱跑。
“娘,你别打,我,我是有理由的。”
“有你这么做大娘的吗?建业把孩子放到我们这边,是给你欺负的吗?”
“娘,是苏漫丽先欺负我儿子的,否则我也犯不着打她啊。”牛金花躲到他男人的后面,吓得苏建业连连对苏老太摆手,生怕棍子一不小心就落在他的身上,他连忙附和道:“是啊,我们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老太看着还在一抽一抽的元宝,心中也是心疼万分,不由问道:“漫丽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元宝怎么哭了?”
苏漫丽抱着手臂作壁上观,听到问话耸耸肩,“我一直都在厨房洗碗,我也是听到哭声才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让大娘拿着扁担要追着我打。”
牛金花抱着儿子,手指着苏漫丽,“还不是你欺负我儿子,否则他怎么会哭。”
苏漫丽并不想和歇斯底里的女人多费口舌,总归是带着有色眼睛看她,不论她说什么,总是会被曲解。
她走到缩在角落位子,被吓傻了的小女孩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羊角辫道:“三花,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三花怯怯地拉住苏漫丽的裤腿一角,半个身子藏在苏漫丽的腿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我,我。”
三花不由自主看向来娣,被她暗暗瞪了一眼后又像鹌鹑一样缩回了脑袋,苏漫丽轻柔地抚摸她细软的头发,语气轻柔,“别怕,爷爷奶奶都在这里,大胆说,姐姐会保护你的。”
三花的小手被攥在苏漫丽的手中,她突然就觉得有了勇气,鼓了鼓腮帮子道:“不,不是漫漫姐姐做的,漫漫姐姐给我和元宝弟弟一人分了半个鸡蛋,我吃得快,吃完了,弟弟吃得慢,我想喂弟弟,但是鸡蛋却被来娣姐抢走了,她直接吃掉了,把弟弟的鸡蛋吃了。”
元宝本来平复好的心情,一听到鸡蛋瞬间小嘴一瘪,又开始嚎哭起来。
牛金花一听这话顾不得哄孩子了,将元宝往他爸怀里一塞,上手对着来娣一巴掌,“赔钱货还敢欺负你弟弟。嘴巴就这么馋吗?连你弟的东西都敢抢,老娘今天不打你一顿,你以后是不是还敢爬到你弟头顶上啊。”
来娣的衣领被牛金花提着,她害怕地挣扎着,嘴里小声求饶,“娘,我没有,我没吃,我以为是三花的。”
所以弟弟的可以不抢,但是三花的她就要抢喽,苏漫丽猜测平时在家里三花可能没少被来娣欺负。
“咚。”一声是农具被丢到地上的声音,二房两夫妻也从地里回来了,正巧就听见了来娣最后那句话,什么叫以为是三花的。两夫妻平时闷不吭声,性子老实,甚少红脸,但孩子却是他们的底线,因此这会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倒是三花看见爸妈回来了,小跑着迎了上前,露出一口小白牙,周红心酸的抱起三花,她这才发现自己孩子明明比大房的元宝要大了好几岁,但是从体型上却和元宝差不多大。
她抱着孩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主屋,苏建国想和自己二弟打招呼,也被人家直接忽略了。苏建国只能讪讪住嘴,其中自己孩子欺负三花他是撞见过几次的,但毕竟受欺负的又不是他家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知道今天会被捅到明面上去。
牛金花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扇在来娣脸上,很快来娣的半张脸就高高肿起,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牛金花却没有半点慈母心肠,仿佛通过这样凌虐才能消解她刚才的尴尬一般。
“啪,啪。”巴掌的清脆响声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明显,但却无一人站出来。苏老头、苏老太本质上也是重男轻女的,对苏漫丽好也只是因为他们三房一家发展得最好罢了。因此,这会他们也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根本不当回事。
苏老太忙着准备中午的午饭,苏老头则是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仿佛院子里的闹剧与他们无关。
苏漫丽也不想管,但是看着女孩红肿的脸,听着不断求饶的声音终究有些不忍心,开口道:“好了,别打了,打坏了脸最终不还是要去医疗站花钱吗?”
不知是不是听到要花钱肉疼,牛金花将来娣狠狠摔到地上,“你今天中午没饭吃了,好好反省。”
人走了,苏漫丽也颇有些意兴阑珊,这一刻她感受到了这个家中的另一面,冷漠,也许这就是苏盼嫉妒她的原因吧,因为不管是苏父还是苏母亦或是她的两个哥哥都是非常疼爱原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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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刚三月,地里的农活还不算繁重,等各家各户烟囱冒烟,飘出饭香的时候。
现在苏家虽然已经分家了,但是伙食上却还是在一起吃的,二房虽然生气,但不至于和吃饭过不去,很快一家人来到主屋坐下。
苏老太将昨晚酒席上剩下的一点汤汤水水加在青菜里炒,让原本的一道素菜瞬间有了荤油的香味,除此之外还摆了一盘小葱拌豆腐和一大盆子咸菜,但此刻水也没有动筷,因为苏老太还在厨房忙碌,而此刻厨房飘出了霸道肉香,咸香味充斥鼻尖,即使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也一下就闻出这是冬天腌制的腊肉。
苏奶tຊ奶将装着腊肉片的碗端了出来,碗中只有薄薄几片。牛金花积极地想要上前帮忙端盘子,却被苏奶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在这个家中,一些比较珍贵的粮食分配都是由苏奶奶做主的。
苏奶奶给家中几名男性成年壮劳力各夹了一块后,又给元宝夹了一块,最后一块则是给了苏漫丽。
这下惹得牛金花又不高兴了,家里的男人吃肉她可以理解,元宝是男娃子可以吃肉也很对,但为什么苏漫丽一个女娃子也能吃,她假笑着对苏奶奶道:“娘,你咋这么偏心呢,我和二弟妹也干了一早上的活了,连块肉都没有,倒是没干活吃得比我们都好,凭啥呀?”
“你说凭什么?”清亮爽利的声音从院门外响起,苏漫丽惊喜地回头望去。
第10 章 亲兄弟明算帐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苏漫丽惊喜地跑了出去,原身的记忆与情感的残留让她对两位长辈毫无阻隔的亲近。
王秀梅也很高兴,爱怜地揉了把娇娇抱着她手臂撒娇的小女,“再不来,看你被欺负得哭回家吗?”
她的眼神扫过大房,意思不言而喻。
“建业,你们咋回来了啊,不是说没空回来吗?”苏老太连忙招呼两个媳妇去搬了个长条木凳,“快,快做,饭吃了吗?没吃我再去做点。”
一旁沉默的苏建业开口道:“我和秀梅是吃了过来的,妈你不用准备了。”
一家三口进到屋内,王秀梅高声道:“大嫂,你这是不欢迎我回来吗?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不禁嘴角抽了抽,牛金花缩着肩膀,矮着腰正要偷偷离开,听妯娌点她,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弟妹,你就是太多心了,我,我就是去看看来娣,她还没来吃饭,我去喊她。”
王秀梅:“这个不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叙叙旧。”
“呵呵,也,也行。”牛金花又讪讪地坐回凳子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城里的弟妹都会莫名低人一头,说话都气弱了很多,完全没有对着别人时的泼辣。
王秀梅:“大嫂,你刚刚对着漫丽说的话我也听见了,那我现在就来回答你凭什么?”
“凭的是漫丽回来住5天,我们两口子给老太太拿了5元的伙食费,她不是在你家白吃饭的。”
王秀梅其实还说少了,他们总共给了苏老太太10元钱,另5元算是她这个媳妇孝敬老人的,她也就不当着明面上说出来了。
其实王秀梅是憋着一肚子火气回来的,自从他家大儿子结婚,家里就过得紧巴了不少,还欠了外债,这次缺席侄女的酒席也是因为两人想要加班多挣点,儿子回城要工作,小女儿转正,这些哪一样不要花钱的?
但女儿刚回来没两天的时间就被欺负了,现在连吃一块腊肉片都要被人说三道四,要知道苏家这套房子当年翻新,他们可是出了大头的。牛金花不敢跟王秀梅当面对上,只讷讷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没那意思的。”
苏老太给王秀梅冲了杯红糖水,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老三媳妇,老大媳妇这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心直口快,但是你要说有什么坏心思那肯定是没有的,漫漫回来住,她也是高兴的,只不过昨天盼娣那丫头的酒席上出了点问题,她心情不好。”
老太太明面上看着最疼爱小儿子,但其实她最偏心的还是大儿子,连同苏老头也是一样的。
即使苏建业的发展是这几人中最好的,但是农村老一辈人的观念中还是觉得以后养老要靠大房,自然大房要更亲一点,更不要说苏建业常年待在城里,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了。
苏老太说着给牛金花使了个眼色,牛金花立马上道的用手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是啊,弟妹,我真没那个意思,漫丽模样长得好看,我稀罕还来不及呢。”
王秀梅给老太太面子,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她转而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之前苏盼在为了在城里上学,在我们家里住了2年多,当时说好生活费学杂费通通由大哥大嫂出的,我们家只提供一个住宿的地方就可以,但几年下来了,我和建业还没有见过大哥大嫂一分钱呢。”
牛金花想说话,但王秀梅却不给她机会,“之前想着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也就一直没提,但你们也知道现在我家胜杰娶媳妇了,家里家外开销很大,只能亲兄弟明算账了。”
“住宿费我就不算了,就当是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一份心意,除此之外,每天的伙食费、学费、书费、作业费等等我林林总总算下来也要有155元8角6分,零头我就抹了,给个整数就行,如果大嫂你觉得还有疑问的话我就把清单列给你看,一笔一笔明明白白。”
牛金花:“这,这……”
她结结巴巴想着措辞,身旁的男人却立马暴起,抄起板凳就朝着牛金花打去,“死婆娘,叫你平时心眼多,看什么都眼红,人弟弟、弟妹难得回来一趟也不晓得消停一下,就知道在家里闹、闹、闹,把我们家闹得离心了你就高兴了是吧。”
元宝被吓得哇哇大哭,今天这顿饭看来是别想吃好了。
王秀梅拉住丈夫没让他动,面上神色淡淡地看着拳打脚踢的两人,演苦肉计是吧,那她就好好看看,看你们能打多久。
她抽空还不忘提醒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儿,“吃饭,肉凉了不好吃。”
苏漫丽听话地扒拉了两口,两条柳叶眉瞬间就皱起,腊肉片确实很好吃,油脂部分蒸熟过后晶莹剔透,一口咬下,油脂在口腔中爆开,但这饭也太卡嗓子了,她有些吃不下了,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咽,就着现在热闹的现场,不知不觉吃了半碗饭了。
牛金花虽然是农村妇人力气大,但到底比不上庄稼汉,被苏建国打得连求饶的声音都小了很多,苏建国打得直喘气,但许久也没有听到喊停的声音,只能暗地里朝着苏老太使眼色。
苏老太抱着元宝哄,叹了口气,“好了,都停下吧,这么大的人了该吓着孩子了。”
算是给了台阶下,苏建国这才装模作样的停下手,朝着牛金花的方向吐了口水,“呸!这婆娘该的。”
见两人都消停了,王秀梅不紧不慢道:“既然打完了,我们继续说一下这笔钱该怎么还吧。”
苏建国和牛金花的脸色都是一僵,原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这王秀梅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亲戚间的面子都不给。
苏建国腆着脸,“弟妹啊,真不是做哥哥的赖账,实在是没钱,你要不再宽限宽限,等有钱了我立马还上。”
苏老太劝和道:“你大哥手头确实不宽裕,前几年生元宝的时候,你大嫂不是去了县医院吗?花了不少钱了。”
苏老太说着话,但发现根本没人理她,老脸挂不住,不由指着回来后就闷不吭声的苏建业道:“建业啊,你也说句话,小时候你哥对你多好你可不能忘了啊,吃不饱肚子那会连半个红薯都要分你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