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立在榻前,面容一片肃冷。
洛甯抬头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身影,眸光也顿了下,这动作也太快了,宋妈妈两个离自己还有两步远!
“大姑娘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老夫人都敢忤逆。”
地上的宋妈妈捂着自己半边肿胀的脸,半是怒气,半是不可置信。
“我看这南阳侯府的规矩倒是奇怪得很,丫鬟婆子一个个的比主子谱儿还大。”
“去准备软轿,否则我们姑娘是不会过去的。”
采葛冷笑道。
宋妈妈从地上爬起,还想喝骂,却被另一个妈妈拉了拉袖子,在耳边轻声道:“几位族老和老夫人还等着呢,夫人也让我们好生请大姑娘过去。”
“那大姑娘且等着,老奴这就让人去传软轿。”
侯爷出了事,老夫人正心气不顺,宋妈妈咬着牙恨恨说了一句,就转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宋妈妈带着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一顶软轿入了宁棠院,采葛扶着洛甯坐了上去。
到了福庆堂,宋妈妈恶狠狠地瞪着被采葛从软轿里扶出的洛甯,且让这大姑娘得意一时,过会儿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老夫人,奴婢可是将大姑娘请来了。”
宋妈妈赶在洛甯进门前,快步进了正堂,阴阳怪气地说道。
“宋妈妈,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正在与族老说话的洛俞氏转过头,看着宋妈妈脸上那依旧明晰的巴掌印,惊讶地问道。
“老奴不敢随意言语,还是让大姑娘同您解释吧。”
宋妈妈目光瞥见已经进得屋来的洛甯,低着头回道。
“甯儿见过祖母,母亲,各位族老。”
洛甯示意采葛放开自己,晃悠着身子走上前行礼。
“跪下,你这是什么样子,在长辈面前也没个规矩!”
洛俞氏一向不喜欢这个嫡孙女,方才又听了自己侄女说了今日认亲的事,更觉得这孙女是个扫把星。
若今日能顺利认下芷儿,兴许坤儿就不会被那嚣张跋扈的神御卫抓走。
芷儿这孩子孝顺懂事,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却被这丧门星生生坏了运道。
“祖母见谅,孙女脚伤还未痊愈,这才失礼,孙女知错!”
洛甯被呵斥得身子一颤,脸色发白,受伤的那只脚一软,整个身子就要往地上倒去,还好采葛及时上前扶住了。
“母亲,先让大姑娘坐下吧,她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俞霜纨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
“夫人放心,大姑娘是坐了软轿过来的,若不是为这事,老奴两个也不必挨这嘴巴子。”
宋妈妈在一旁不满地插嘴道。
“放肆,长辈屋子里的阿猫阿狗都要当个人待着,宋妈妈是府里经年的老妈妈,你都敢动手,日后还有什么不敢的。”
“今日老身就当着族老的面好好教教你规矩。”
洛俞氏厌恶低摆摆手,后者得意地一笑,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教训洛甯。
大姑娘又如何,老夫人不喜,在这府里也只得乖乖蜷着缩着,还想在她面前拿大,她这巴掌岂能白挨。
“祖母,我……”
人还没到跟前,洛甯就嗫嚅了一声就倒在采葛怀里,不仅面色白tຊ如霜雪,连唇上也没了血色,比之靠在椅背上的俞霜纨也不差什么。
“姑娘!”
采葛妥当地将人扶好,冷清的眼神往宋妈妈身上一扫,戾气尽显,吓得那宋妈妈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奴婢在公主府服侍多年,也是头一次听说南阳侯府的规矩是将自家姑娘往死里逼的。”
采葛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你是何人,敢在侯府……”
“够了,今日大家是过来商议坤儿的事,怎么一心教训起小辈来。”
“快去倒盏温水里给甯丫头喝着。”
说话的是洛家现任族长洛从峻。
洛俞氏没听明白话,他可听到了,这婢女是公主府的人,如今府里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而且他素日也看不上洛俞氏处处苛责这对原配嫡出儿女。
倒不是心疼洛甯两个年幼丧母,而是他这堂弟媳都做在了明面上,空惹人闲话,甯丫头的舅父可是中书侍郎,未来铁板钉钉的宰辅之一。
“母亲息怒,如今最要紧的早些救出侯爷,妾身听说那神御卫的诏狱只要在里面待一夜,出来后便连个人样都没了。”
看来俞霜纨确实伤得不轻,就这么一句话,不仅声音虚弱,中间还停了不少次。
洛甯被采葛扶着坐在末位的椅子上,头偏向一边半阖着眼。
“那就让甯丫头赶紧去督主府,就在陆府大门口跪着,我们两府怎么说也是姻亲。”
洛俞氏一听儿子要受罪,立马拍着桌子道。
听了这理直气壮的话,洛家这几个族老神色各异。
“陆督主素来行事狠厉,满京城谁的面子也不卖,不过老夫听说他与襄阳长公主还算亲厚,倒可以先走走公主府的路子……”
陆从峻思索了一番,迟疑着道。
陆洛两家的婚事,就是陆宥一句话的事,甯丫头毕竟还未嫁入陆府,直接上门怕是没有多大用处。
洛俞氏说的这招对付旁人或许有用,但那陆督主又不是个在乎名声的。
“族长此言有理,不过此事还要着落在……”
“若是芷儿妹妹在就好了,父亲此刻必定已经回来了。”
洛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似是从方才的惧怕中缓了过来,气若游丝地说道,正好压过了俞霜纨的声音。
“芷儿妹妹?”
“这是何人?”
“侯府没有这个姑娘吧。”
洛家几个族老轻声议论起来。
“让你为府里办些事,给你父亲尽点孝心,你胡扯芷丫头做什么,她现在也被神御卫带走,上哪里求情去,若是她在,这尽孝心的事也轮不到你。”
洛俞氏不满地喝道。
俞霜纨听了自己姑母这话,急促地咳嗽起来。
“请祖母和母亲恕罪,是甯儿说错了话,甯儿只是心疼芷儿妹妹,刚和父亲相认就受牢狱之灾。”
洛甯滑下身子跪下,一脸惶恐地请罪,甚至因着急切声音还高了不少。
俞霜纨这次是真的急了,但这一急,就牵动胸口的伤,竟是没能立时说出话来。
“我道咱们洛家这些年在京城好好的,怎么就有这飞来横祸,怕是侯爷这新认的女儿带来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