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九伸出手指,贴上产妇的脖子。盢
根据血管微弱的跳动,她判断产妇还活着,只是心率已经低于正常水平。
于是她尝试唤醒:“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甚至她还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产妇的眼球转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眼睛,但却始终差了点力气。
张司九见状,一颗心沉下去:产妇的情况很不好,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恐怕……
掀开产妇身上的被子,张司九就知道了原因:大出血。刚才被子盖着,还看不出来,可实际上血已经浸透了半张褥子,产妇整个人就像是泡在血水里。
张司九的脑子里迅速将这个时候可以用的方法过筛。盢
最终,选定了曾经在老中医手里学到的一个方法:刺激足底涌泉穴。
对于昏迷不醒的人,刺激足底涌泉穴是个很好的办法,但没有学过的人,只能用手指点按的方式,不可乱来。
至于学过的——银针刺穴的效果更好。
银针……张司九迅速用目光在屋中搜寻。
最后银针是没找到,但她找到了代替品:绣花针。
取了一根看起来最细的绣花针,张司九就开始找产妇足底的涌泉穴。
至于消毒——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用来消毒的东西,张司九也顾不上了。盢
涌泉穴位于足前部凹陷处的第2、3趾趾缝纹头端与足跟连线的前三分之一位置,张司九找到之后,毫不犹豫就用绣花针刺入。
刺入的那一瞬间,产妇就已经有了反应。
也许是疼,也许是刺激穴位的作用,她脚动了动。
张司九再度喊她:“快醒醒!不要睡!千万不能睡!”
在持续的呼唤下,产妇这一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见张司九那一瞬间,产妇就像是多了一丝丝的力气,猛的抓住了张司九的胳膊,定定的看着张司九,然后努力说话:“还有……还有……”
她另一只手,艰难的挪动到自己肚子上。盢
因为太用力,张司九有点疼。
但是那一瞬间,张司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惊:“肚子里还有一个是吗!”
她立刻伸手去摸产妇的肚子。
根据多年的经验,她也感觉,肚子里的确还有孩子!
可刚才,她在找针的时候,分明已经看见了一个襁褓。只是襁褓里的孩子浑身青紫,没有呼吸和心跳,一片冰凉。
所以,她才没有任何抢救措施,只先紧着产妇。
这会儿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她也明白为什么会难产了——双胞胎自然分娩的几率比单胎低,难产概率更是高得多。盢
毫不犹豫,张司九就对产妇喝道:“松开手,我帮你接生!努力将孩子生出来!”
只有生出来,产妇才可能活!
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考虑肚子里孩子是死是活了。
任何时候,产妇性命都是优先的。
张司九没办法消毒,所以不敢贸然将手往里伸去摸宫口。她只是将产妇腿分开,然后让她尽量用力。
但是,始终看不见胎头。反而忽然一只小小的脚丫子掉了出来。
脚丫子也是发紫的,这说明胎儿已经缺氧——甚至很可能已经死亡。盢
产妇凄厉的吼叫起来,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什么。
张司九厉声喝道:“别喊,留着力气生产!脚下来了,你憋着气,不要用力!我将孩子推回去!”
这个时候,消毒是没办法消毒了,张司九看见旁边的清水,上前去洗了一把手,就直接握住那一只小小的脚丫,毫不犹豫往回送!
还好小孩子的手小,张司九的手很轻松就穿过产道,通过宫口,将孩子送回去。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tຊ够。必须将胎位正过来。
张司九一点点调整着孩子位置,终于摸到了孩子的头后,立刻呼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大喊:“用力!一口气,将孩子生出来!”
她的手退回来那一瞬间,产妇也是拼了命的用力。盢
伴随一股猩红,湿漉漉的胎发终于出现在了张司九的视线中。
张司九用手托住孩子的后脑勺和脖子,左右一用力,帮助胎儿从产道滑出。
其实说起来复杂,但整个过程也就一两秒左右。
婴儿是个女婴。身上还连着脐带。胎盘随后也跟着一同滑出。
她浑身青紫,没有呼吸。
但脖子上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
产妇刚才用力的时候,上半身都微微支起,但这会儿生产完了,直接就摔了下去。显然是力竭。盢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那一股股鲜艳的红色往外涌,这一瞬间,脑子里拼命想的是自己可以做什么。
两条命。
产妇大出血,需要立刻止血。
一个新生的婴儿,呼吸窘迫,需要立刻急救。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
张司九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讨厌做选择。
可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只从最理性的角度去分析两个人谁活命的机会更大。盢
做医生就是这样。如果重伤和轻伤相比,肯定先看重伤。
而如果两个重伤之间,条件有限下,必须选存活几率更大那一个。
不等张司九做出选择,产妇气若游丝地声音就传来了:“孩子。”
“救孩子。”
其实不用她说,张司九也做完了判断,已经伸手去掏婴儿的嘴巴——刚出生的婴儿如果发生窘迫,优先考虑是不是呛了羊水等情况,这个时候,清理口鼻异物是必须的。而且,如果要做心肺复苏,也必须先清理干净口腔。
确定婴儿口腔内无异物之后,张司九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环抱,按压婴儿胸骨下1/3处,按压深度为胸廓前后径的1/3,每按压3次,就吹一口气。
如此重复了大概有二十多秒,婴儿忽然呛了一下,自己开始呼吸,随后甚至还哭出了声。盢
同时,也有了自主心跳。
她缓过来了。
张司九停下动作,数着呼吸和心跳,确定频率正常,才长长的松一口气。也是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浑身肌肉紧绷,说不出来的疲惫。
但很快她想起产妇,赶忙又去查看产妇情况。
产妇眼睛还睁着,嘴巴也在轻轻的动,但其实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眼珠转过来,定定的看着张司九,努力想发声,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司九眼睛一酸,去将婴儿抱过来,轻轻的放在产妇臂弯中,而后告诉产妇:“孩子救过来了。是个女儿。”盢
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细细的哭了起来。
产妇嘴角翘了一下,眼睛却一直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声许诺:“你放心,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定照顾好她。”
产妇的胸口却已经不再起伏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淌下来的眼泪,又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婴儿脐带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哪里是伤心的时候!
在急诊科干了这么几年,她体会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被情绪左右,耽误任何一秒钟!因为一秒钟,很可能就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