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靖喃喃,“国富民强?”
“是啊,这不是为官之人经常挂在嘴上的话吗?”
“呵呵,没错,却只挂在了嘴上。”
“薛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嗯,”薛靖若有所思,却突然来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说的好呀!”
“啊?”秦知薇想堵了自己的嘴,她怎么就顺口冒出了杜甫的诗句?罪过啊罪过,诗圣大人莫要怪罪才好!
“我要写下来。”
“呵呵,倒也不必,”秦知薇连忙转移话题,只希望薛靖能赶快忘了这句诗,“薛大人,豆油您可看了?”
“看了,很不错。一盒送去刺史府了,其余送去京城。”薛靖边说边磨墨。
秦知薇眼见阻止不了了,只能作罢,“那薛大人,我就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薛大人,我能告诉阿贵,你要给他分地的事儿吗?”
“阿贵?你收留的那个逃户?”
“是啊。”
“他能在这里娶妻生子,本县就为他分地。”
“咦,这样好,我回去就与他说。等他在这里安家立业之后,就让他衣锦还乡,说不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来金城县落户呢!”
薛tຊ靖轻咳了一声,“那倒不必。”
“有必要,很有必要,这事儿就交给我了,薛大人,您就擎好吧。”
薛靖:……
目送秦知薇离开,薛靖摊开宣纸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十个大字,字字气势沉沉、力透纸背。
之后,他盯着这几个字,反复品味着秦知薇刚才说的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对贵福民贱的嘲讽;她之前所说先富带动后富,是富民对贫民的示范与帮助;而这些归根结底是国富民强,其宗旨为共富。
秦知薇,大智啊!
薛靖的人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甚至与他的士族思想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当然这是后话。
秦知薇回去以后,与阿贵从“眼前的苟且”一直讲到了“远方的原野”,她为阿贵描画了一幅他从未想过的美好画卷,致使阿贵云里雾里了好久,才恍然间抓住了秦知薇诸多话中的关键点——努力。
只要努力,馒头会有的,房子会有的,媳妇会有的,儿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宝妹看着像打了鸡血、争抢着干活,与之前颓废的样子截然相反的阿贵,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难道这就是小姐说的“洗脑”?太可怕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人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小姐的功力,牛!
而秦知薇这位小姐,也正在书房里发功。
她说要做一个完美的豆油作坊的策划案,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从选址到建设,从作坊到压榨工具,以及最终投入使用的全过程,她都做了详细的策划及成本预算。
当然投入使用后的生产管理、人事管理、质量监控及销售管理,她也事无巨细的一一做成了规章。
甚至豆油和油脂的不同营销方式她都考虑到了,也做了方案。
只是初稿,秦知薇已经写了厚厚的一大摞纸,当然,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慢慢填充进去。
放下笔,秦知薇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一直陪着她的杜惟锦推了一盏茶给她,“歇一会儿吧。”
“谢谢娘。”
“写好了?”
“差不多了。”
“怎么这么急?”
“开春开犁就没功夫做这些了,而且下种完我就要建房。”
杜惟锦对秦知薇的豆油作坊持支持态度,其实她对女儿的任何决定都是支持的,她只是心疼她整日忙碌,“回乡之后你一直忙,过年那几日可要好好歇一歇。”
“娘,我不累,而且做这些,我很开心。”
杜惟锦宠溺一笑,“薇薇开心就好。”
“娘,您笑起来可真好看!”
“我家薇薇更好看。”
“是吧?嘻嘻嘻……女儿长得像娘。”其实秦知薇与杜惟锦长的还真不像,她更像她爹,不过,好话谁不会说呀?
“嘴真甜。”
“嘻嘻嘻……”
母女俩正笑着,宝妹就一溜烟的跑了进来,兴奋的大声说道,“夫人,小姐,京里来人了。”
杜惟锦激动的站起来,“谁来了?”
“刚进村,我爹去接了。”
“快快,快去看看。”
秦知薇已经跑了出去,“娘,我先去看看。”
“你慢点跑。”
“唉。”
秦知薇跑到院门口,车队已经绕过了村道,正往杜家来。
她远远就看到了被田强和宝来簇拥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又瘦又高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哥——秦朔方。
秦知薇提溜起裙摆就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哥哥,哥哥!”
秦朔方抬眼就看到了他的好妹妹,“薇薇,妹妹!”脚下更快了几分。
“哥哥,”跑到跟前,秦知薇一把就搂住了秦朔方的脖子,“哥哥,你来了,你来看我和娘了。”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秦朔方怔愣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就反手圈抱住了秦知薇的肩膀,“妹妹,想哥哥了吗?”
“想了。”
“哥哥有努力读书,所以先生允了我年休。”
“我就说嘛,哥哥肯定没问题的。”
一旁的杜希昭轻咳一声,“秦朔方,你够了。”
秦朔方这才放开了秦知薇。
杜希昭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不太熟悉的表妹,印象中她似与今日有些不同,“薇薇表妹,表哥也是哥哥吧?”
秦知薇笑起来,她轻快的福了福身,“三表哥。”
“唉,不抱一下吗?”
秦朔方撞了杜希昭一下,“你没妹妹吗?”
“哎!”他的那两个妹妹呀,不提也罢,杜希昭摇了摇头,“我去拜见姑母了。”
秦知薇:……
秦朔方:“别理他,我们进去吧。”
“好。”
两人拜见了杜惟锦,一家人坐在一起互通消息,知道彼此都好,脸上止不住洋溢起了笑容。
秦知薇兴奋的像一只小鸟雀,虽然不能随意插话,但填茶倒水殷勤的紧。
秦朔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显然娘亲与妹妹如信中写的一样,生活惬意自在、舒适恬静,他可以放心了。
聊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杜惟锦就交代秦知薇,“薇薇,你去准备晚食吧?”
秦朔方:??“那个,娘,怎么让妹妹准备晚食?”
秦知薇推了推秦朔方,“好呀,娘,我们今日吃锅子还是吃烤肉?”
“吃锅子吧。”
“好咧,我去准备。”
秦朔方急忙站起身,“妹妹,哥哥帮你。”
秦知薇按他坐下,“不用,我自己可以,你陪娘亲说说话。”
杜惟锦也示意秦朔方坐下,等秦知薇走远,她满脸欣慰的对儿子说道,“朔方,你妹妹变了许多,变得很好。”
“嗯?”
“你们俩随我来。”
两人随杜惟锦进了侧厢的小书房,杜惟锦取过书架上一摞规整的纸张递给秦朔方,又将书案上秦知薇刚刚写好的豆油作坊的策划案给杜希昭,“你们俩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