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堵到门口的时候,王志强的母亲哭着说,儿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怎么喊都不出来。
就在李队他们准备破门而入迎敌的时候,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他手里拿了一把尖刀,疯狂向警察刺过去,过程中刺伤了一名辅警的头部和手臂。
李向全见状将子弹上膛对准王志强,劝他立刻就范。
这时候,一旁头发花白的女人突然跪在地上,紧紧拽着李向全的裤腿给他磕头:“ 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了,别开枪...他是错了,但不至于打死呀!我儿子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本性不坏的,他就是运气不好...” 老太太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 是我对不起他,把他生出来又没养好,你们抓我吧!我替他!”
王志强的母亲已经失去理智,崩溃了。
“ 阿姨您别这样,他都这么大了,怎么会不明白是非对错!您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家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得为自己犯的罪承担责任!您不能再包庇他了,只要他愿意改过自新,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呀!”
这时持刀男人终于恶狠狠地开口:“ 警察就爱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们以为自己在维护正义很了不起是吗?要被抓进去等待审判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痛不痒了!”
他的双眼猩红,语气里充斥着不屑与不甘。
“ 我想活着有错吗?我为自己的人生做最后的挣扎有错吗?从头开始...说得倒容易,怎么从头开始?这个狗屁社会从来不给你犯错的机会,一边宣扬众生平等,一边又给人划分了三六九等!就连死了,鬼魂都要把你分成地狱和畜生的等级!哈哈哈哈哈...”
王志强喉咙里,发出了听起来毛骨悚然的狂笑。
说完他像是彻底魔怔了,红着眼再次挥舞匕首一顿乱劈。
现场是一条很窄的过道,空间实在狭小。为了保护那位无辜的母亲和战友,李队最终没有选择开抢,而是冲上前去与王志强展开了殊死搏斗。
王志强完全是发疯般地,朝着李向全的颈部,腹部连捅数刀,随后撒腿就往小区外跑。李向全撑着尚存的意识,一路追着王志强到小区路边,鲜血喷涌而出洒了一路。
增援的警察赶到时,李队因为失血过多倒在地上,被紧急送往市医院抢救,而王志强也被警察合力抓住,没有造成其他群众受伤。
李向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一共被捅了十五刀。
鲜红的一件警服,比路边的盛开凌霄花还艳丽。
医生从急诊室里走出来,“ 李向全家属在哪里?”
“ 在这儿!” 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拉着自己的女儿朝着医生扑过去,差点栽倒。
医生摘下口罩,有些不忍心地看着他们,“ 我们尽力了,实在是失血太多了。家属准备后事吧...请节哀。”
苏芮舒和周家寻赶到时,李队的老婆和女儿,已经瘫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了,他们身边站着警局的其他同事,都穿着便服,在一旁止不住流泪。
王延见苏芮舒来了,缓缓地朝她摇了摇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人还来不及反应,悲伤的情绪也没能完全返上心头。
苏芮舒目光呆滞地,望向趴在地上痛哭的小女孩儿。她认出那是李向全的女儿,听说学习特别棒,马上只有几天就要参加高考了。
印象里,李队提到女儿时总是一脸骄傲,可惜,他再也无法亲眼见证闺女的大好前程了。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现实世界远比电视剧狗血和残忍。
苏芮舒刚大学毕业,就到了莱江公安局跟着李队,当时她还是一个小毛丫头。
“ 芮舒这个姑娘呀,人机灵,脑子转得也快,就是有时候有点木纳,办起事来太呆板。”
“ 你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似的,你一个女孩子,性格别那么拗,犟起来比咱警局那些老爷们儿还硬,不是什么好事儿。”
“ 芮舒,做警察的确忌讳感情用事,但人毕竟是情感动物。生活里呀,别总那么理性,心里总得有点软和的地方,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苏芮舒从小没有爸爸,母亲又死得早,李向全是发自心底地疼爱这个孩子。他知道苏芮舒童年缺少父母的教导,有些事儿办得糊涂,自己想不明白。
他虽然有时候,是对她严厉了些,也是不忍心看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摸索。摔倒了,撞墙了,倔强地爬起来,换个方向继续,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李向全就像苏芮舒的父亲一样,她很感恩李队教了自己这么多年。也得益于这几年的工作经历,她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内心越来越柔软感性了。
人在最崩溃难过时的表现,并不一定是声嘶力竭,而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去了某处旷野,那里狂风闪电,大雨将至。
但你并不想躲雨,你期待这场雨,把你浑身都淋透。
廖图南死的那天,廖荀也是这么难受吧...她只是想到,就觉得更加心痛。
苏芮舒真讨厌医院这个地方,一股子消毒水味儿顶得人头疼。
耳边全是病历单摩擦的声音,小孩儿受病痛折磨又不想打针,只能不停哭闹,大人表面故作坚强,实际暗自抹泪叹息。
她忽觉反胃,跑去厕所抱着马桶狂吐不止,一边吐一边哭。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苏芮舒全身都虚脱了,也没力气看路,只是埋着头往前走。
她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苏芮舒抬起头,是廖荀。
“ 怎么是你,你在医院干什么?” 怎么总能在狼狈的时候撞见他。
“ 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看呀?你姥姥昏倒了,我把她送来医院了。” 来的路上太着急,又刚发生了那些事,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注意微信。
“ 你说什么?我姥姥怎么了?她在哪儿你快带我过去!” 苏芮舒还没从上一件事中缓过来,生活就又给她来了一记重拳,还真是祸不单行。
廖荀见苏芮舒脸色十分不好,拉起她的胳膊往病房走,“ 姥姥就是有些低血压,你别着急。”
“ 好端端的怎么会低血压呢?有没有其他问题?”
“ 没事的,医生说可能与她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习惯有关,回家以后注意营养均衡,别熬夜。”
苏芮舒还是放心不下,“ 要不要给她做个全身体检,我有些担心...”
“ 医生都说没事了,好好休息,清淡饮食就行。姥姥年纪大了,别折腾她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病房门口。
苏芮舒透过玻璃向门内看去,姥姥气色还可以,吃过药已经在里面睡着了。廖荀瞅见她一脸担心,安慰她:“ 医生说留院观察一晚,明天正常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点。
可人一旦松懈下来,身体上的感官就会被放大。苏芮舒忽觉有点头晕,才想起来自己忙活了半天没吃饭,就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黑糖话梅。
廖荀看出苏芮舒有些低血糖,把她搀扶到走廊的椅子边坐下。两个人并排在一起,心里各自牵挂着事情。
还是廖荀先开口,“ 你怎么来医院了。”
苏芮舒想了想,把李向全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听后也沉默了好一阵子。
“ 那你呢?你怎么碰到我姥姥的?” 她转头看他,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 我去公司的路上,经过你们小区附近的菜市场,恰好碰到你姥姥在买菜的时候晕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姥姥晕倒能碰上廖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谢谢你。”
“ 就不能来点实际的?”
“ 那你想要什么?”
“ 我刚才请求前台的值班护士让她多留心下姥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苏芮舒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她知道廖荀是什么意思。
“ 好,我请你吃晚饭吧,去我家楼下的烧烤摊。”
这家烧烤摊是支在马路边的那种野烧烤,浓烟直冒。
夏日的夜,晚风与冰啤酒是绝配。苏芮舒刚坐下,就先点了两扎啤酒,她今天就是很想喝酒,最好能喝到不省人事,把下午发生的一切都忘了,哪怕只是暂时的。
廖荀知道她心情差,李队的事发生后人们纷纷悲伤叹息,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但至少可以陪她喝酒。
两个人从坐下开始就没说话,一下接一下地碰杯,也没点烤肉之类的,只点了一大盘毛豆花生下酒。喝到感觉差不多了,苏芮舒直接拽起廖荀,买单走人。
廖荀喝了酒不能开车,好在烧烤摊在苏芮舒家附近,于是他就提出步行送她回家,顺便消消酒,说自己一会儿叫代驾。
两个人迎着风走在路上,都还没到喝醉的程度,但红晕也爬上了脸。
“ 我知道你有话想说。” 时隔多年他们还是很有默契,他的一个眼神,她就看出来了。
“ 喝了酒你性格都变直接了。” 廖荀笑着调侃她。
“ 所以你最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趁着我们都不太清醒的时候,一口气把过去所有的疑问误解,掰开了揉碎了,要是还是不够解恨的话,就借着酒劲,扇彼此两个巴掌。
酒醒后互不相欠,相忘于江湖吧。
眼前似乎起雾了,她听见他说,“ 苏芮舒,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实话吗?”
“ 对不起...” 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细微的颤抖,“ 十年前,你站在我家门口说出的每个字,我都听到了...”
“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在地下车库的时候,他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她没有回答。
喝完酒后,空气中的灰尘,都充斥着酒精与暧昧的气息。
廖荀双眼通红,他一步步靠近苏芮舒,把她逼到路灯都映射不到的昏暗角落里。他们倚靠在那墙壁下,男人的身体贴着她的,丝毫不留余地,她只能被迫仰头看他。
苏芮舒终于瞧清了廖荀的脸,那是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她也曾在数不清的夜晚里,幻想描摹过。
“ 你刚才是不是就是凭着这张脸 “色诱” 医院的小护士?”
他们明明在聊那么沉重的话题,苏芮舒却还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 ......” “ 老天爷赏饭吃。” 廖荀气笑了,气氛烘托得那么刚好,被她一句话毁了。
她变了,又没变。
骨子里,还是十年前那个小姑娘。
李队是一个如此善良温暖的人,对女主来说,亦师亦父。他的去世对女主来说,其悲伤无法言说!人生无常,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唉!好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