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仲葬入祖坟,族人们也散去,各回各家。
岑菁妍身体疲惫,回到家一沾枕头就睡了。
半夜转醒,身边安云行不在,被窝是冷的。
披着斗篷走出寝房,守夜的小厮说姑爷去了祠堂。
那个清瘦挺直,如竹如松的男人,此刻跪在一连串牌位前,虔诚祈求:“岑家列祖列宗在上,爹,您老在天有灵,保佑菁娘顺利诞下麟儿,我愿折寿十年……”
岑菁妍眼眶有些发烫,蓦地想起跟安云行的初见。
元宵灯会,她贪玩甩开家丁,结果在穷街陋巷迷了路,被几个混混调戏。
是安云行挺身而出,被围殴还是坚持护住自己。
她爹岑仲知道后,给了一大笔钱感谢,安云行没有不要。
他有读书人的清高,但并不酸腐。
安家家贫是真,安云行拿了二十两充作医药费,多的便怎么也不肯收。
岑仲得知女儿芳心暗许,说他只招上门女婿,其余免谈。
安云行思虑再三,被父母大骂不孝,还是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他们的美满姻缘。
岑菁妍叹气,摸了摸腹部,只怪自己身体不争气。
若是能生两个孩子,她就让一个姓安,两全其美。
十日后。
杨固从北方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老爷的葬礼。
入了岑府,先去祠堂拜祭,接着便是拜见大小姐。
他小时候家乡闹瘟疫,带着妹妹逃难出来,差点饿死在路边。
万幸被路过的岑菁妍捡回去。
这么多年,名义上是主仆,但早已将彼此当成半个亲人。
“大小姐——!”杨固跪地,泣不成声。
距离上次分别,他消瘦憔悴了不少。
岑菁妍忍着泪,没让自己沉溺悲伤太久。
“杨大哥,以后经商方面的事,还需要你多担待。我很多地方不懂……”
“大小姐别这么说,属下为岑家万死不辞!”
岑菁妍将杨固扶起来,两人聊了一些公事。
杨固瞥到桌上的一个瓷碗,里面有深褐色的残汁,显然是药。
他心一紧,“大小姐哪里不舒服?莫非是头疾……”
岑菁妍幼时染上头疾,严重得就剩一口气,拿参药吊着命。
好不容易救回来,从此身子骨就虚弱了很多,头还时不时的发痛。
“别担心,没有复发。”岑菁妍摆摆手,“我得要个孩子,这是妇科调理的药。”
杨固并没因此放心,沉声道:“大小姐,属下没记错的话,大夫说过,您的身体不宜妊娠。”
“‘不宜’不是‘不可’,细心调养便是。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必须要为岑家留下血脉。而且这是一位告老还乡的太医开的方子……”
“什么血脉不血脉的,老爷要是在意这个,早就找女人生儿子了!老爷绝不会想看到你因为生孩子而出事!”
杨固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吓得岑菁妍一怔,下意识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从族里过继。”杨固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岑菁妍滞住,脑海中闪过安云行说过的,杨固可能有二心。
“我三叔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怎么跟他们一样逼我过继?”她心烦意乱,倏地不耐起来,“果然,你也不是可信的!”
杨固没想到会从岑菁妍嘴里听到这种话,差点心梗,气道:“是谁跟你说过什么?那谁又是可信的?安云行吗?他才是那个野心最大的阴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