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低下去,咬唇抱着琵琶静伫,就像做错事后被发现似的不知所措。
徐鉴的脸色因此稍稍放缓,即使谢渺看不见,却一定能听得出来他语气柔和:“外面危险,不可以再乱跑了。”
然而沈佑没有动身阻拦他们离开,他任由徐鉴牵着谢渺出门去,甚至连句话都没说。
我推了他一下:“徐鉴好不容易现身,你就这么容易地放走他?”
“确认他在上京就行了。”
一通周折,就为了这?简直莫名其妙。
沈佑同我走出极乐坊时,我对他正色道:“只剩九日了沈不辞,不管你和徐鉴有什么恩怨是非,我不想看见你掉脑袋。”
他就回我一句话:“放宽心。”
宽心?多么宽?比金平河还宽吗?现下我真真懂了民间的那句俗语——“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咬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逼视着他的眼睛:
“沈小二,自从回来,你就总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藏下了很多事是吧?朔漠之战固然有人作祟,可是后面我去朔州,没一个人认为你还能活着,在北凉你如何熬过,又如何回到大祁,你以为我就不会有所怀疑吗?”
一定是很伤人的话吧,要不然他的眼里怎么会霎时黯淡了。
沈佑眉头骤然拧紧,慢慢闭上眼,睫毛恍若鸦羽颤动在风里,可是再睁眼时,双瞳深处仍旧只剩下从容淡定:“的确是没办法的事啊,我明白。对不住。”
在他眼底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一直紧紧捏着拳头。
“你不明白!”
问我啊,哪怕愤怒生气也没关系,质问我究竟怀疑他什么,失望我为何也要怀疑他,我宁愿沈佑和我大吵一架,也不希望他这样不痛不痒地道歉,好像我理所应当地就不会相信他。
我冷笑,原来我和旁人并无分别是吗?他有他执意要走的独木桥,却不必我与之同往。
沈佑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抬手触碰我,却被我闪开。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同他走散的了,但我回到梧梨院的时候脸色一定很不好,不然蕙娘不会什么都没多说。她向来持规守律,却破例让膳房添菜,做了我最喜欢的芙蓉鱼片和各色果食。
今日种种,一个字都不想再提,在秋霜搞清楚我和沈佑闹了什么矛盾之前,我赶紧把人全都支走了。
下午我曾努力平复心绪,可是说出口的言语,听起来似乎和置气也没什么两样。
那时,我对他拂袖道:“退婚吧,沈小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都不必替谁操心了。”
话到嘴边我就后悔,倒不是为着那句莽撞的“退婚”。对于沈佑,我一直都矛盾,越是在意就越不想被他觉察心意,因为我自己本就是看不清前路的人。
算了,随他怎么想吧。其实我本该懂他的,等到来日山穷水尽,确实不如一早就好生聚散。
可是,当我自己都快要想开了,我家府上墙头又被人翻了。
沈佑压低嗓音:“烦请殿下开个侧门,离马厩最近的那扇,声音轻点儿。”
不知他怎么来的,没有掌灯,此时才就着我院里的明火点亮灯烛。
沈佑身姿颀长,影子被灯火斜斜铺开,投映在手里牵着的银朱马上。
他脸皮简直和城墙一样厚,就像全然不记得下午发生的事,若无其事向马厩走来:“当初就说要给殿下献匹好马,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最合适,先前不便来往,所以送得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