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枭英文流利,语速适当,词汇简单,卡尔德绝对听得懂。
他当即变了脸色,转头对督军说,“延,你们C国有句老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这个朋友从远处来,你们就是这么谈生意的?”
“哦。”督军指骨敲击着茶盏杯口边缘,慢悠悠道:“是不是朋友,不是你说了算。”
我余光睨到屏风后隐隐绰绰隐匿的黑影。
只要督军一声令下,即刻便会倾巢而出。
卡尔德眯起眼睛,“沈督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敌人?”
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连我听了都心慌,督军却慢条斯理拂动杯盖。
“合作成了就是朋友,合作不成就是敌人,很明显,我们是敌人。”
督军无视卡尔德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
淡红的茶水见底,余温尚存,他笑问我还有吗。
我回过神,点头说有,拎起茶壶蓄满,斟一盏递去。
他丝毫不避讳,干净染着墨香的手掌握住我,举杯饮下。
发梢似有若无的缠绕,他抬眸处是我柔软颤栗的胸脯。
督军的鼻息喷洒在我指尖,烫的我浑身一颤。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说不出的风情摇曳。
沈枭面无表情摩挲着佛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哆哆嗦嗦的,祈祷他千万不要发疯。
卡尔德愤愤起身,“一向听闻沈督军不是贪恋风月的人,几句箴言,听不听随你。你与署长合作多年,为了通房小妾说翻脸就翻脸,惹怒了署长,你们缅北,别想好过!”
“咔哒”一声。
打火机的声响吓得卡尔德一抖。
他看见沈枭点了根烟,睨着他狠吸了一口,白雾从鼻孔散开,起身一步步朝他走来。
卡尔德皱眉,“你想干什么?”
背靠大山,他不信沈枭敢做什么。
沈枭扯断领带摔在地上。
抡起胳膊,发狠地朝卡尔德脸上揍了一拳。
卡尔德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挨了这么一下,整个身子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到墙角。
这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在原地!
卡尔德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在尘土飞扬的角落蜷缩成团,不停求饶。
沈枭耳根一片赤红,双目涌起极重的戾气。
不等卡尔德喘息,拎起他又是一脚飞踢。
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劲儿,半点没有克制,我听到骨骼碎裂的咔擦声响。
紧接着就是如雨点般的泰拳,一拳比一拳狠。
卡尔德被揍成一滩肉泥,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十几个马仔同时上去摁住沈枭,才勉强把他控制住。
其中一人蹲下身,探了探卡尔德鼻息,“禀,禀报督军,他...没气了。”
沈枭把卡尔德活活打死了!
听到这话,督军眉头一皱。
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眼下卡尔德死了,和那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一滩,“先拖下去。”
等我反应过来,尖叫已经蹿出喉咙。
下意识用手捂住眼睛,心脏狂跳。
透过指缝,我看见沈枭掌心抹过下巴的血迹,蹭到唇上,扯着猩红的唇冲我冷笑。
“听到了吗,他...没了。”
督军挥手,让马仔都退下。
偌大的包厢只剩我们三人。
他负手而立,凌厉的目光落在沈枭脸上。
“阿枭,你这一拳,是为了缅北,还是......”
他点到为止。
一瞬间,房内鸦雀无声。
沈枭沉默着。
督军也不催,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样近乎静止耗了十分钟。
密密麻麻的冷汗从毛孔内渗出,我几乎站不稳。
沈枭松开不着痕迹背在身后的拳,犹如什么也没发生,语气轻松说。
“自然是为缅北。”
督军笑了。
笑声由沉闷转为响亮,沈枭也跟着他笑,笑声耐人寻味。
督军拍了拍他肩膀。
“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沈枭淡淡嗯,转身的瞬间。
我余光睨到他强压怒意看了一眼督军。
这一眼不知多么克制,才能咽下这口气。
他放在背后的手,顷刻握成拳,片刻的死寂,他推门大步走出。
砰一声,门重重关上。
这么多天的惊吓,我终于挺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溶月阁的床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抚着脑袋坐起身。
房内空无一人。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飞速朝枕头底下摸去。
触碰到那冷硬之物,悬而未决的心,才重重落下。
还好。
那枚警徽还在。
我盯着警徽上的红色五星发呆。
它背面染上锈斑,一看就是常被人捧在掌心摩挲。
或许。
在这人间炼狱,这枚小小的红,是支撑魏峥活下去的唯一信仰。
我想到魏峥的脸,又想起一个人。
我的父亲。
他也是一名缉毒警察,但我不爱他。
十一年前,我七岁。
他毅然决然丢下我和妈妈,独自踏入卧底行动中,直到十一年后的今天,我仍未有他一丝消息。
甚至连累我和妈妈妹妹,都被抓到了缅北。
恨他吗,好像也不。
那个原本存在于记忆深处高大挺拔的背影,早就模糊的一塌糊涂。
他现在...还活着吗?
正当我出神时。
身后传来冷冰冰一声,“手里拿的什么?”
我吓一激灵,本能将手往身后藏。
再回头,沈枭面无表情立在屋檐下。
他倚着门框,侧面轮廓辨不出喜怒。
良久,他挑了挑唇。
“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