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止没能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却也并没有改变主意,他扭开头:“这事不行。”
秦老夫人也有些恼了:“说她不行,你倒是找个旁人出来,婚事拖了这么多年还没过门,这府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指望我这个老婆子去给你管家不成?”
宋止张了张嘴,很想说婚期拖延那不是苏玉卿的问题,罪魁祸首就是她一心想抬举的那个,可他毕竟没有证据,所以这话只好咽了下去:“祖母只管放心,这几天我会盯着府里……”
“你盯着有什么用?你是个能管理内宅的人吗?我这辈子就一次七十大寿,要是真出了问题,让我丢了人,我跟你没完。”
秦老夫人气得拍了拍桌子,眼角余光却不停瞄着宋止,显然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借机逼迫而已。
宋止看出来了,可他没办法,他总不能真的和老人家计较,可就这么松口,他实在是觉得对不起苏玉卿,他一时陷入两难。
“老夫人,”姚樱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软软的,一如既往,“妾是庶出,没学过管家,怕是管不好后院的,多谢老夫人厚爱,可妾实在是做不来。”
宋止一愣,他知道姚樱没有自已以为的那么恶劣,可管家权放在眼前她竟然也能拒绝,要知道当初在国公府,为了这管家权,那些妾室们可是各种阴损招数都用出来了。
这丫头……
他思绪越发混乱,冷不丁察觉到姚樱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安心的眼神,仿佛在说,放心吧,你不希望的事情我不做就是了。
可不等他给出任何回应,姚樱的眼睛就又垂了下去,再没有看他一眼。
宋止没再言语,心里却已经完全说不出什么滋味了。
“你真的不想管家?”
秦老夫人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姚樱微笑着摇头,她不知道秦老夫人为什么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但这个情她承担不起,且不说将军府不是那么好管的,郑嬷嬷这种老资历不会服她,即便她真的有手段能收服这些人,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还会得罪宋止。
那个男人不会怪罪秦老夫人强人所难,只会记恨她不识好歹。
“是,老夫人若是想要妾身陪着,随时传唤就是,但管家这种事,妾真的做不来。”
秦老夫人失望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不肯我也不能逼你……可我听红杏说,你在厨房学了好些日子的手艺,帮着操办一下寿宴总行吧?”
姚樱仍旧先看了一眼宋止,这件事她能不能答应还是得看这个男人的意思。
可宋止却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过意不去,明知道他会拒绝,姚樱却没有一丝要动小心思的意思,明明她很清楚,若是她答应了,他不可能忤逆老夫人的意思去夺她的权。
可她偏偏没有。
将军勇武,妾仰慕已久……
很久之前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宋止只觉得自已那颗在战场上磨炼的无比冷厉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那你就帮着置办一番吧。”
他咳了一声开口,姚樱这才应了一声好。
秦老夫人高兴起来,拉着姚樱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年纪大了,自已说过的话偶尔有些记不清楚,便一直重复。
姚樱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一遍遍答应着,秦老夫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只可惜两人回来的本就不早了,不多时就到了晚饭时辰,姚樱很识趣的起身告辞,宋止本想陪着秦老夫人一起用晚饭,可却被撵了出去。
“走吧走吧,有了媳妇的人整天来我这里做什么?”
宋止被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还记得就在刚才他这位嫡亲祖母还嫌他来的少。
但秦老夫人不留他,他也不勉强,抬脚就出了明德堂,他身高腿长,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姚樱的影子,对方站在路口没动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宋止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他还是不打算和姚樱有太亲密的关系,哪怕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没再往前,打算等人走了再说。
姚樱盯着那路口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拐进了一条小路,宋止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为什么站着不动,她不认识路。
“走错了。”
他喊了一声,正在小路上试探着往前的姚樱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是听见了他的话,可她却并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宋止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是觉得走错路丢人,所以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他抬脚追了上去,他脚下生风,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姚樱像是听见了,小跑了起来,却仍旧被宋止一把抓住了衣领:“跑什么?我说你走错路了,回清苑不走这里。”
姚樱蜷缩了一下指尖,眼神游移开来,显然是心虚的,嘴上却不肯承认:“妾认得路,就是想在府里逛逛,才走这条路的。”
宋止丝毫不惯着她:“逛逛?这条路直通马棚,你想去那里逛逛?那可都是战场上的烈马,一蹄子能踹掉你半条命!”
姚樱一抖,默默往衣服里缩了下脖子。
“还去吗?”
姚樱偷偷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宋止不自觉抓紧了她的衣领,不知道怎么了,看着姚樱这幅样子他心里有些发痒,很想做点什么,可他又不知道自已能做什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姚樱的领子。
“跟我走。”
他转身往前,身后传来姚樱的道谢声,他没有给出回应,脚下大踏步往前,没走多远,身后的脚步声就急促了起来,姚樱又跟不上了,正在小跑。
意识到自已又把人落下了,宋止脚步一顿就停了下来,却不想下一瞬,姚樱就一头撞了上来,他一身粗皮老肉,倒是没觉得如何,姚樱却闷哼了一声,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你不长眼吗?”
“对不起……”
姚樱抬头道歉,宋止一眼就看见她眼睛又红了……这个小丫头为什么这么喜欢哭?
一天,眼睛已经红了三回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爱哭?
他叹了口气,可到底也没办法干看着,挣扎片刻还是伸手去拽她的手,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却不防备对方猛地抬起胳膊捂住了头脸,身体也跟着缩了一下。
宋止一愣:“你干什么?”
姚樱迟疑片刻才抬眼看过来,打量了他一眼,似是确定自已误会了什么,这才尴尬地摇了摇头,慢慢松开了手。
宋止仍旧觉得她刚才的举动很奇怪,可毕竟对她没那么上心,见她松开了手也没多问,只蹲下身抬手去摸她的鼻梁。
他常年在关外,打仗操练种田,手上全是茧子,就连指腹都很粗糙,碰到姚樱脸颊上那细嫩的皮肤时,轻而易举的留下了一抹红痕。
他动作顿了顿,克制着放轻了力道,细细摩挲了一下。
“鼻梁没断,别哭了。”
姚樱又道了谢,哑着嗓子解释:“妾没哭。”
宋止敷衍地答应一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到你的清苑。”
姚樱行礼告退,走了几步远才又回过头来:“将军请放心,等老夫人的寿宴过去,妾就不去厨房了,府里的事,妾不会妄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