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话实属僭越,牧笙闻之却并未发怒。
她深深看了谷雨一眼:“我不会离开,至少不会现在离开。这次的事只是个开始,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走是不走?若不走,今后或许会跟我一同大祸临头。”
谷雨看了她好一会儿,从她那双似染了血的眸中,看出了一丝深深的古怪。
若无血海深仇,何来这样的眼神?
苏氏族人,当真会为了苏烈的死做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不是苏烈只有帝后温酒一个女儿,谷雨几乎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苏烈的骨肉了。
她摇头,终是没有反悔:“奴婢不走。”
“好,”牧笙重重点头,“既如此,那便随我回幽兰殿,今后我若大仇得报,不会亏待你的一番忠心。”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不亏待,谷雨却知道,主子是不会说谎的。
主子是这仙宫之中,唯一一个至诚至真之人,没有帝君身上的那种权谋心术,也没有香芩身上的那股阴险毒辣。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主子或许能过一辈子轻松自在的日子,主子不值得活得这么沉重。
可血海深仇,终究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谷雨想了想,认真说道:“娘娘,那宁远宫的宫女同香芩一样,也是阴险狡诈之辈,断不可轻信,今日您说过的那些话,若被那人传了出去……”
“她暂且不敢乱说,不过很快就会找我讨要报酬。此人我留着有用,不必这么早就除去。”牧笙道。
谷雨点头,相信主子自有算计。
二人回到幽兰殿,没过多久,就听说了韩煜派仙卫去抄了宁远宫的消息。
之所以如此,是担心宁远宫还有业火一类的魔族之物。
香芩死死阻拦,被仙卫一脚踹翻在地,最终,宁远宫的所有大小物件都被抄走,只留下一床被褥,几张桌椅,几个茶盏。
那漆黑如墨的木盒,被仙卫从床底搜了出来,当着香芩的面打开。
香芩死命挣扎,眼睁睁看着那如瓷的碎片冒出丝丝缕缕的仙气,消散在了风里……
“这是何物?”一个仙卫十分纳闷。
“许是见不得人的邪术,不如将这盒子带走,一会儿去殿前禀告帝君。”另一个仙卫道。
……
与此同时,九霄殿中。
韩煜正闭目养身,忽被一股莫名的仙气充盈,那感觉如此熟悉,仿佛一根断裂的琴弦被重新接上,再度能发出行云流水之音。
短暂的熟悉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撕心裂肺般的痛。
他恍然看到了温酒,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样子,她陪在自己身旁安静乖巧的样子,她柔声劝自己勤于政务,莫要大肆动用惩戒的样子……还有她跳下堕仙崖前,满脸是泪的样子。
那眸光曾那般纯净,看向自己时除却深深爱慕别无其他,然而却时光被一点点消磨。
又或者,是被他的绝情一点点消磨。
曾经她眼里盛满了未知世事的无辜懵懂与天真,到最后眼里全是挣扎无果后的凉薄苦痛。
浓烈的痛楚涌上心头,有什么忽而溢出了眼眶。
韩煜伸出手,那竟是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