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是宋氏一手提拔上来的,算是宋氏的心腹。
见宋氏动怒连忙压低了声音急急解释道:“早上府里的婆子出去采买,听见外头都在传言……”说着小心的觑了一眼宋氏的神色,腰弯的更厉害了一些:“说是大姑娘坏了眼睛,过不了两日王府就会派人来退亲了……”
“放肆!”
刘管事的话还没说完,宋氏已经被气了个仰倒。
她呼吸急促,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想把宋窈tຊ嫁给姜肆是一回事,可被他上门退亲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这门亲事还是侯爷一手促成的,本想着治好沈娇娇的眼睛后顺理成章的偷龙转凤。现在这么一闹,岂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想起宣平侯那阴沉的眼神,宋氏不禁心头狂跳脸色发白。
当初就算宋窈再怎么闹,她也没想过要退婚。
还有她的窈窈,有了退婚的名声,日后还怎么嫁人?!
刘管事的话,沈娇娇也听到了。
她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若姜肆真的上门退亲对于自己来说他也算帮了大忙。
不过这眼瞎的流言是谁传出去的,沈娇娇也有些好奇。
见宋氏气的狠了,刘管事赶紧为她倒了一杯茶,清甜的花茶下肚,宋氏心里的怒气才散了一些。
必须要做些什么,在宣平侯回府之前!
她眼神狠厉的看了沈娇娇一眼,向刘管事吩咐道:“把府中的下人都叫来。”
宣平侯府虽然日渐没落,但好歹也算是京中世家大族。虽然不见以前的繁荣和辉煌,等府中的奴仆都到齐的时候,还是黑压压的挤满了整个庭院。
见宋氏弄出这样大的阵仗,众人都面面相觑,心底有些不安。
有机灵些的,从沈娇娇回府再到那些流言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宋氏的打算。
惊惧的同时又感觉有些绝望。
看这架势是主母要封她们的嘴。
今日怕是要拿人开刀,少不了要填出去几条人命了。
刘管事抬了一把 樟木太师椅让宋氏坐下,才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昨日姑娘回府时,是谁近身伺候的?”
丫鬟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番推搡争执之下,三个丫鬟和一个婆子被推了出来。
其中正有让沈娇娇跨火盆的老婆子。
相较于小丫鬟的害怕,那老婆子兀自还在为自己替宋窈出了气而感到沾沾自喜:“回禀夫人,昨日姑娘回府是老奴在一旁伺候的。”
刘管事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又低眉顺眼的朝宋氏弯了弯腰,语气卑贱:“夫人,您看这?”
宋氏垂眸瞥了一眼,周身气势凌人不怒自威。光是在那坐着不动便已经教底下的人两股战战心跳七上八下的了。
只见她接过身边下人递过来的茶杯刮了刮沫抿了口茶水,而后突然发作扬手一把将茶杯摔到地上,大喝一声:“混账东西!”
精致的汝窑瓷碗落到地上摔出一声脆响裂成了几瓣,露出洁白如玉的碗壁,直教人看了心疼。
“夫人息怒!”
那老妇还不知是何状况,却已然被这情势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叫屈。
宋氏擦了擦被水渍打湿的手背,又叫人把昨天嘲笑沈娇娇的几个丫鬟制住。那粗使婆子手劲极大,刚一沾到丫鬟的身上就疼的她们一阵哭喊。
宋窈听闻前院这么大阵仗急忙赶来,刚一站定就看到自个儿贴心的嬷嬷被人压着匍匐在地,额头磕的青紫,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看着好不可怜。
她嫌弃的撇开视线,不明所以地望向宋氏。
纵使再如何瞧不上,这毕竟还是她院子里的人,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折了去。更何况这人昨天刚给自己出过气,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母亲——”宋窈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宋氏肃穆的神情给截住了话头。
宋氏冰冷的视线扫过底下众人,扬声怒斥:“大姑娘宋窈意外伤到了眼睛,昨日回府竟遭这几个恶徒刁难!跨火盆除晦气,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
她又点了点那几个丫鬟:“还有你们几个,主子待你们宽厚仁慈,竟把你们惯的连是非尊卑都不分了,身为一个丫鬟还敢对主子不敬?!”
回府的明明是流落在外的二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大姑娘宋窈了?!
那婆子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弯来,直到看到宋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才恍然大悟。
“老奴错了夫人!求夫人恕罪!老奴知错!”听见这话,那老嬷嬷连着打了几个冷颤突然反应过来,一个劲的磕头认错。
她们几个犯得这错处可大可小,不过是几个主子间的龌龊,她们都是被利用的棋子,放在平时私底下责骂一顿罚罚月钱也就算了,可今日夫人把所有人都召过来,摆明了是要杀鸡儆猴,她怕是得不了好了!
这老嬷嬷以头抢地嚎啕大哭,后面的几个丫鬟也反应了过来跟着求饶请罪,一时间,满院子哭声求饶声震天作响。
宋氏却不以为动,她今日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落成。
嬷嬷见求饶不得眼尖地看见了露了身形的宋窈,赶紧跪扑过去匍匐了几步,“姑娘救救我吧!老奴一心为了姑娘,姑娘知道的呀!求姑娘替老奴求求情吧……”
自打那句“大姑娘宋窈”出来宋窈便明白了她母亲的用意。
这是要李代桃僵坐实沈娇娇的身份了。
她本就是为了那些荒谬的传言而来,见宋氏有了决断。 宋窈又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如今大事将成,舍弃一两颗棋子对她来说并无什么干系。
她抱着双臂任由打手把人拖回原地,与宋氏对视一眼后转身离开。这后头会发生什么,她已心知肚明。
嬷嬷没成想宋窈对她竟如此狠心见死不救,心知自己是死路一条,整个人无力的趴在地上,连脸上都透着股灰败的死气。
宋氏捋了捋袖子眼也不抬,“刘管事,按照家规,给我把这以下犯上的刁奴处以杖毙,那三个丫鬟也找出卖身契一齐发卖了罢!”
“是,夫人!”刘管事挥手叫人把老妇拖出去杖毙,几个丫鬟也被拽着拖着拎了出去。
哭喊声和着木棍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声传进院子里,其余众人皆是人人自危。过不了多时,那哭喊声渐渐停了,进来复命的打手身上带着浓重的不加掩饰的血腥气。
宋氏看完这场闹剧,从一个个仓惶恐惧的旁观者脸上收回目光,继续扬声说道,“大姑娘眼睛一时之间不能痊愈,我特意叫人收拾了一间僻静的地方让她静养,你等小心着些切莫打扰。二姑娘沈娇娇这厢新进府,早年间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本夫人亏欠她良多,日后她的吃穿用度皆不可怠慢,若是教我发现有人胆敢以下犯上,欺负二姑娘新进府,那就是自己那条贱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