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会再见她一面。”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卓大卓二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
不等他们再说,加南理了理纤尘不染、垂坠感十足的袖口,吩咐道:“备马。”
两人忙去准备,下楼的时候,卓二期待地说:
“若那位宋小姐真能把主子的毛病治好就好了。”
卓大:“是的。”
其实他心中有点犯嘀咕。
跟了加南两年多,看着他从失去记忆、一无所有,到成为北戎的王,多少知道加南是个怎样的人。
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不愿做的事,也没人能勉强。
这次他和卓二跪地提议,加南便点了头……总给他一种“太容易了些”的感觉。
主子怕不是已经动了请宋小姐医治的心思吧?
看卓二欢天喜地的,他没将这份疑虑讲出口。
下了楼,卓二牵马过来,还在念叨:“主子说他曾是大周的将士,是不是不信任咱们?”
卓大低着头:“主子的心思,岂是我等能猜到的。”
“也对。主子被带回部落的节点那么特殊,又是个大周人,连我都能猜到他和大周军有联系,旁人就更不必说了。
“咱们北戎王庭之下,是大大小小上千个部落。有人喜战,自然也有人不喜。
“咱们不就是因为不想参与战役,才被大部落夺走了牲畜、粮食和武器?差点灭族在那年寒冬。
“旁人怎么想我不管,反正主子救了我的命,我要一辈子追随他!谁若和他做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卓大不善言辞,但是眼中是和卓二同样的坚定。
“走吧,”他握紧缰绳,“别让主子等久了。”
三个人乘着马,出了城,沿山路疾驰。
卓大卓二是部落里的勇士、草原上的优秀猎手,极其擅长追踪。
三人没费什么功夫,就寻到了一片高大密林。
卓二跳下马,拨开草丛,仰头对加南道:“主子,这里有脚印!”
加南也走下来,由他们两个开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几刻钟后,他们抵达一处简陋的营地。
入目是脏污的包袱、破旧的陶锅、干硬的食物残渣……以及在见到他们后,就软得如同一滩烂泥的北戎男子。
他显然是没想到躲到这种深山老林中,还能被找到,看清加南那张脸后,神情惊恐到了极点,连跑都忘了,“噗通”跪在了地上。
“王……王饶命!王饶命!”他奋力磕头,恐惧地央求。
加南迈开长腿,走到他面前。
冠玉般的容颜之上,辩不出喜怒。
唯独那双漆黑眸子,似隆冬的冰雪,泛着嘲弄的波涛。
“弄砸本王的货,还知道躲起来,这么有本事,本王该奖赏你。”
跪在地上的男人重重一震,没琢磨明白加南是什么意思。
“王……啊!!!”
凄厉的尖叫,震响了山林,无数飞鸟扑棱棱振翅而起。
男人的一条手臂,俨然已经被加南砍了下来,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伤口切面处,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加南的动作太快,不远处的卓大卓二,甚至都没看清。
只被那场面,激得寒毛倒竖。
加南勾起薄唇,平静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再领剩下的奖赏。”
***
宸王府占地辽阔,恢弘大气,景色秀丽,远不是宋府能比。
张灯结彩,满目喜庆的大红色,倒与宋府相同。
长长的红毯从正门口,一路铺到了举行成婚典礼的正院。
整整两排乐手,敲锣打鼓,吹奏喜乐,极为热闹。
可今日这场婚事,因为只有宋非晚一位“新人”,注定是特殊的。
她穿着正红的霞帔,戴着沉甸甸的凤冠,头上蒙着红盖头,手里捧着红绸花。
垂下眼时,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了。
好在有喜娘引导,她徐徐向前,走得稳当。
她假扮萧御的“心上人”,能嫁给他,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加上萧御已死,她万不能在婚礼上出风头。
因此之前同贵妃娘娘商议的便是,不愿太多的人来参加这场婚礼。
如今除了皇室宗亲,和萧御的几位好友,便只有宋家人在场。
“吉时已到,成亲典礼开始!”
宋非晚在礼部的指引下,孤身一人拜了天地、拜了从宫中赶来的皇上和贵妃娘娘。
最后的“夫妻对拜”,她则是对着北戎的方向,遥遥一拜。
上首的容贵妃见状,倏然红了眼。
因是大喜的日子,她死死压抑着没有哭出来。
皇上比她年长了一轮,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怜惜地握住了她的手,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亦有伤情之色。
两位贵人难过,下面的人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得垂下脑袋,跟着难过。
宋书瑶的亲弟弟宋明远,正期盼地用余光瞄着宋非晚。
他在心里焦灼地直嘀咕:不是买通了人在她的吉服上做手脚吗?怎么都礼成了,还没出问题?
再过一会儿,她都要进洞房了!
母亲、姐姐和自己都在她手上吃了大亏,他就指着宋非晚御前失仪报仇呢!
烦躁之下,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皇上注意到他的动作,看了过来,问:“你便是宸王妃的弟弟吧?”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宋明远的脸上。
宋泰鹏和李氏面色一变,想要帮他回话。
结果宋明远却快了一步,急吼吼走到正堂之中,差点越过了新娘子去。
容贵妃见状,眉心蹙了蹙。
“回陛下,正是!”宋明远大声说。
宋泰鹏赶忙跟了过来,把他往后面拽:
“陛下,犬子宋明远不守规矩,还望陛下见谅。”
大喜的场合,皇上也比往常温和许多,摆了摆手,示意不计较。
他看向宋明远,问:“你刚刚一直望着宸王妃,可是舍不得她出嫁?”
皇上要彰显他的大度和爱子之情,宋明远当然得顺着台阶下来。
他本想回答:是的,我们姐弟二人感情甚笃,自然不舍。但比起不舍,更多的是为家姐得偿所愿感到高兴。
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却成了——
“谁舍不得这个贱人?我盼她滚出宋家盼了好多年了!她死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