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遥醒来已经接近中午。
身边还是那两个人。
看见宋馨，她环顾四周，而后动动嗓子，问“你没有去找他吗？”
宋馨第一遍没有看懂。
宁遥咳嗽，又重复一遍，急得脸色泛红，心率说上升就上升。
宋馨缓缓明白“时间还早，邓哥哥他们怕是要到下午了，不着急过去。”
宁遥两眼泛着红血丝。
“真的，我绝对不骗你。”
宁遥这才勉强相信。
护士叫来了陆清媛，陆清媛对宁遥做了些基础检查，在她胃上摁“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那么疼？”
宁遥摇头，道“现在好多了。”看着陆清媛说“清媛，我想出院。”
“你现在不合适走动。”陆清媛站直，尽可能柔声细语着跟她讲话。
“就一天。”宁遥虚弱。
“一天也不行！”
“我答应他的。”宁遥说。
“那也得注意身体啊。”陆清媛说。
宁遥望着她，恨不得哭出来。
陆清媛受不了宁遥这样，只好同她商量“五点回来行吗？”
宁遥看向宋馨，宋馨急忙答“邓哥他们三点钟开始，时间够的。”
宁遥笑起来“行。”
陆清媛真是无语，告诉宋馨说“你照顾着点她，她太执着。”
宋馨抬手站军姿“yes！”
陆清媛给宁遥开了止痛药，以防各种万一，宁遥换下病号服，在病房里照着镜子打扮了好一会，才出发。
宋馨谨记陆清媛安排，打车从医院出发，先逼迫宁遥吃了顿午饭。
而后，再打车一路开往郊区。
宁遥一整个人都在沉默，或许只有邓戚，能让她有一点点情绪。
人靠在车窗上，嘴角带笑，盯着一个地方，眼睛都不眨。
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风轻轻吹动宁遥发丝，她就那样坐啊，坐啊…
静啊，静啊…
宋馨原本被很多问题困扰，那一刻，看着她那么凄凉，顿时恍然大悟。
人在世界上有多种活法。
每个选择，都对，都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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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郊区，宁遥从车上下来。
她一早就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邓戚无意间成了她生命最后的遗憾。
她以为，那天在雪地里，抓他回家，就是抓住了绝不会再有的遗憾。
不曾想是一辈子的遗憾。
宋馨喊宁遥慢点走，宁遥比她还着急，训练场超级大，很难找人。
宋馨追上宁遥说“你慢点。”
宁遥东张西望“在哪呢？”
人群很拥挤，就像大集市。
“按照班级来找啦。”宋馨拉住她，按照班级顺序，找到自己班级。
阳光照在大地上，尽管下午两点时分阳光已经没有那么暖和。
但目光相对，心之所向达成。
人与人站在各自对面，哪怕是暴雪时分，那颗心脏，也不曾觉得寒冷。
仅仅一秒，宁遥看见了邓戚。
宋馨拉宁遥到班级队伍，绕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宁遥着急，毫无理智扒拉了很多位同学喊“邓戚，邓戚。”
始终没有找到。
从人群出来，在队伍边缘。
围栏旁边地上坐着一位少年，在那一刻，眼泪似乎有了温度。
短暂而又迅速地演绎了宁遥半生。
那个少年，泪水与汗水一同流进嘴里，他站起来，脚有点麻木，他没有在意这点破事，冲到她身边。
好似训练场上有人拿了高分。
周围人群又蹦又跳，还有鼓掌声。
世界任其喧闹，你我幸福之中。
宁遥耳畔，是隐隐哭声。
感情里，一个人脆弱就足够。
宁遥保持理智，说“你干嘛？”
“我…”邓戚抽噎“我就说，你不会骗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
宋馨在旁，冲邓戚笑“邓哥好。”
邓戚扶住宁遥胳膊，表情又哭又笑，问宋馨“你俩一起来的？”
宋馨说“嗯，你也知道，我不是跟你说我们那天遇见了嘛，就约好的。”
邓戚紧张起来，观察宁tຊ遥“你那天怎么了，为什么又去医院？”
这个问题向来沉重。
宁遥不会说实话，她抬手摸上他的眉毛说“我没事，让你久等啦。”
邓戚怀疑“你们怎么来这么晚？”
宋馨瞥了眼宁遥，不曾想，宁遥完全不放在心上，她说“你也知道宋馨住在医院，那出来肯定需要流程嘛。”
宋馨翻给宁遥白眼一个，或许是感触，或许是心酸，或许是无法再这样待下去，背过身，加入了欢声笑语中。
他们在欢声笑语中低声，情谊就如天空上那颗太阳，明媚而炽热。
邓戚总感觉事情有蹊跷，他动动脑子，又问“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欢声笑语落幕。
在那一刻，温度似乎凉了下来。
宁遥一时半刻失神，为什么不接电话，因为手机放在客厅桌面上，因为在将手机放到桌面上之前，晕了过去，手机丢在现在，她人从医院醒来，现在手机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这能说吗？
这不能说，根本不能说。
邓戚注意到了她这种小情绪，晃晃她的胳膊“嗯？为什么不接电话？”
宁遥怔了那么一下，随后继续伪装笑容“因为手机关机了。”不愿意他继续追问，揉了揉他的脸颊“好啦，放心吧，答应你会来，就一定会来。”
不为其他，只为了一个答应过。
邓戚哦了声，选择相信“好。”拉宁遥到围栏边上，靠在她耳畔撒娇“要抱抱，你抱抱我好不好？”
“刚才不是抱过了吗？”
“那是我抱的你。”
宁遥就知道小孩子难照顾，没办法，走到他跟前，给了一个大拥抱。
邓戚粘人起来根本赶不走。
说什么也不肯回班级队伍里，就是要赖在宁波身边，贴贴抱抱。
一直到预备，试飞训练以宿舍为一组，彭淮影来叫邓戚要归队。
邓戚方才与宁遥分开，走回队伍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看我，好好看我表现啊，我一定会表现非常好。”
宁遥鼻尖感到一阵酸楚，对他挥挥手，望着他离开，泪水打湿了妆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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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飞开始，有了宁遥，邓戚就像那有了父母在台下支持，捧场的小屁孩。
回到队伍里，得意洋洋到让室友想抽死他，丝毫不见刚才的萎靡不振。
宁遥作为【家长】站在边缘等待。
有些同班同学来跟她打过招呼，还有些家长会来问“你是邓戚姐姐吗？”
然后宁遥就会“…”
并告诉他“是女朋友。”
宋馨同原来同学玩成一片，总归是一个年龄段，共同语言自然在一块。
上场时刻。
宋馨从队里出来，请宁遥到前面观看，她客气说不必，在这里看得见。
宋馨说“邓哥的要求。”
于是，宁遥就被邓戚特殊照顾，轻轻松松到了第一排，最佳观看区。
邓戚穿制服模样很帅，站在训练场中央，一举一动就像是兵人。
随着一声口哨。
各自奔向各自一架飞机上，宁遥全程只关注邓戚，他毫不紧张，似乎对于他来说就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飞机飞在空中，像什么呢？
宁遥总感觉有些眼熟，阳光那么明媚，飞机那么灵活，仿佛有生命。
哦！
宁遥想到了答案。
是千纸鹤。
很像千纸鹤。
像一只有生命力，知道自己要飞往哪一片山的千纸鹤，在努力飞翔。
飞机上，邓戚认真训练，按照标准，完成每一个动作，他不怕输，他从未有哪一个瞬间比现在还有底气。
台下有人在关注，并且只关注他。
千纸鹤像在表演技术，时而来个后空翻，时而画个s弯，耍个帅。
宋馨看见她在哭泣，问她哭什么。
宁遥说有些泪水，不是因为难过。
他理当向千纸鹤一样飞往他的山。
而宁遥会为他铺路，送他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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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戚下场，第一件事就是跑向宁遥跟前，再一次将她抱起来。
无视场合，将她转了个圈，大喊大叫“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可不是成功了吗？
爱情，学业，双丰收。
参加完比赛的个别同学，围在周围大喊“亲一个，亲一个。”
邓戚脸颊潮红，眼眸干净，小心翼翼地向宁遥探去“可以吗？”
宁遥倒不在意被别人看见，反正都是大学生，激动时刻做点激情也正常。
她闭起眼睛，点头“嗯。”
那一秒钟的吻不长，如蜻蜓点水。
快而湿润，转瞬即逝。
彭淮影在调侃“你小子今天特别幸福，你今晚不得请我们吃饭吗？”
陈默说“可不是嘛。”
邓戚松开宁遥“没问题，今晚地方随便选，我们不醉不归。”
宁遥靠在他怀里，他刚使了劲，现在身上堪比一个火炉，超级暖和。
“那等南舟那边结束，咱们室友几个，加上姐姐一起去”张晓枫喊，话到一边，注意到了宋馨，贴心询问“团支书，你情况特殊，能不能一起去啊？”
宋馨走上前“不方便。”眼睛看向宁遥“你要跟他们一起去吗？”
宁遥心领神会，那股快乐劲儿过去，冷静下来之后只有现实与悲伤。
她推开邓戚，面对邓戚室友“我今晚有事哎，不能陪你们。”
邓戚显然不开心“不方便吗？”
“今晚有事情。”宁遥说。
“什么事？”
宁遥找了个理由“一些工作。”
提起工作，邓戚就不太愿意参与。
津城这件事，他还是有所介怀的。
“那好吧。”邓戚说。
宁遥安慰他“好啦，你们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肯定要先陪同学，等你们忙完不就放五一假了吗，等放了五一假，一整个假期，我都陪你玩。”
邓戚瞧着宁遥那双眼睛，感觉没有任何隐瞒，答应了下来“行吧。”
彭淮影上来打圆场“那咱今晚去哪儿啊？”
邓戚说“你们选。”
宁遥站在邓戚身边，从未有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原来这么年轻。
张晓枫说“去海底捞！”
邓戚“可以。”
陈默说“再来两杯星巴克！”
邓戚搂着宁遥“也可以！”
宋馨乐在其中“你们咋不上天？”
“刚才上了啊。”陈默说。
一阵哈哈大笑声音。
时间已过一半，西方出现一抹红色，在训练场上渲染出一幅青春图画。
最阳光，最自由。
光影如梭，白驹过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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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说了很多地方。
邓戚全部答应。
等到太阳只为世界留下光明，训练场到了集合时间，各班导员来叫人。
学校有秩序的朝各自班级跑去。
邓戚依依不舍，搂着宁遥“等下周五放假，我就第一时间去找你。”
宁遥应声“好。”
“我接下来一定很忙，没办法去找你，你想我就与我电话联系行不行？”
宁遥依旧“好。”
“还有，还有！”邓戚越说搂得就越紧“不许再不接我的电话。”
宁遥轻笑“好啦，知道啦。”
“嗯…”邓戚思考“嗯…”
半天没憋出一个话来。
宁遥垂眸“好啦，回去吧。”
邓戚嘟嘟嘴“奥。”松开了她。
宁遥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些天你们学校肯定事情很多，需要用钱你就花这个，这个里面有钱。”
邓戚脸色僵持“我不需要。”
宁遥塞给他“拿着，用不用是你的事情，但我给你，这是我的事情。”
邓戚只好接过。
“快点过去吧。”宁遥催促。
邓戚转过身，刚走两步，又返回来，在宁遥唇上一吻，随后跑开。
宁遥反应过来，邓戚已经跑开。
还不忘回头，和她挥手说再见。
再见，又是这个词。
宁遥如今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词。
宋馨从班级队伍走回来，站到她跟前“你这样的感觉累不累呀？”
“跟导员聊完啦？”宁遥问。
“嗯。”宋馨到她身边，两个人一起向训练场外走“你累不累啊？”
宁遥抬起头，天上有月亮，她吐出一口气“累，但又感觉幸福着。”
宋馨不能理解，她说“这样等你有一天离开，简直就是绝杀。”
宁遥选择了沉默。
返程路上，俩人都沉默不语。
往往激情过后，平淡更让人难受。
黑夜与白昼分割，拉开地平线。
又是一天在眼前转瞬即逝。
而有些时光会永远住在心里，当事人永远不会忘记那天阳光有多温暖。
人群有多热闹，笑声有多真挚。
爱人在身边，有多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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