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丝离去后,苏妙嫣坐在罗汉榻之中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她惊讶于唐氏的狠心,也害怕着苏莞丝的心机。
苏莞丝,虽只是寄居在薛国公府的表小姐,无父无母、出身低微,却拥有过人的美貌和深沉的心机。
她这样聪慧,唐梦蝶与史依兰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苏妙嫣既不安又惶恐,既想借着苏莞丝之手铲除了唐梦蝶和史依兰,又怕自己引狼入室、引火烧身。
好在,她还拥有薛赜礼的心。
只要薛赜礼心爱着她,那些女人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任凭苏莞丝用尽心机,也只是在为自己铺路而已。
“双蝶。”苏妙嫣稳了稳心神,将最听自己话的丫鬟唤了进来。
她将手里的白玉鸳鸯环佩递给了双蝶,道:“你想个办法将这玉佩送去给世子爷,就说今夜我等着他来,无论多晚我都等。”
说着,苏妙嫣还赏赐了一锭银子给双蝶做跑腿费。
双蝶眉开眼笑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寻冬儿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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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巧的是,唐氏恼了不听自己话的冬儿,寻了个由头让他去京郊外的庄子里收租。
一来一去,冬儿起码要有两三日不在薛赜礼身边伺候着。
双蝶去送消息的时候又在门廊处撞上了金嬷嬷。
她虽将苏妙嫣的吩咐告诉了薛赜礼的另一个小厮无双,却还是被金嬷嬷拦下来数落了一番。
金嬷嬷回了荣禧堂后便将双蝶来送信一事告诉了唐氏。
唐氏冷笑着说道:“定是礼哥儿好些日子不去葫芦巷,这苏妙嫣便耐不住寂寞,想方设法地要将礼哥儿勾过去。”
她正因薛赜礼受伤一事而怨恨着苏妙嫣,顿时便吩咐金嬷嬷:“你去拦着无双,不许让他遇上礼哥儿。礼哥儿身子都没好全,怎么能去葫芦巷?”
金嬷嬷略施小计,那小厮便被关在了前院里。
薛赜礼在书房内精心习字,照着府医的吩咐一日三顿地服药。
他也想尽快养好腰间的伤口,这样才能早日去葫芦巷看望妙嫣。
晚膳后,他见书房内外都不见无双的身影。
薛赜礼有些疑惑,差人去将无双唤来。
结果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在外书房里等来了无双。
无双满头是汗,一瞧见薛赜礼便跪倒在地:“世子爷,奴才有罪。”
还不等薛赜礼责骂他,无双便从袖袋里拿出了那一块白玉鸳鸯环佩。
“苏姑娘似是有要紧的事要寻爷,还说今夜无论多晚都要等爷过去说话。”
薛赜礼一听这话便慌了手脚,只以为苏妙嫣那里出了什么事,再顾不上自己腰间的伤势,这便要往葫芦巷赶去。
才走出外书房,却见金嬷嬷早已候在了影壁处。
瞧见薛赜礼后,金嬷嬷先朝他敛衽一礼,而后道:“太太身子不适,昨儿夜里便险些晕了过去,今日是再也熬不过去了,奴婢斗胆请世子爷去荣禧堂做个主。”
纵然薛赜礼十分担心苏妙嫣,可遇上唐氏生病这样的大事,他又不得不停下脚步细问了金嬷嬷几句。
“太太一向要强,国公爷走后她一人撑起了长房,期间的辛酸与不易世子爷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奴婢说的话太太听不进去,还请世子爷去荣禧堂瞧瞧。”
金嬷嬷这话一出,让薛赜礼心口一窒。
是了,自父亲死后母亲一人撑起长房的门楣,的确是十分不易。
他本就是个孝子,况且还为了苏妙嫣的事和唐氏生了不少闲气。
如今听了金嬷嬷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语,他愈发愧疚难安。
迟疑片刻,他便跟着金嬷嬷去了荣禧堂。
无双跟在后头,路过拐角处时唤来了个小丫鬟。
“你去后街给罗婆子送个信,让她去葫芦巷说一声。今夜苏姑娘不必等世子爷了,等世子爷得空了自会去瞧姑娘。”
*
唐氏装病的本事已然炉火纯青。
丫鬟们跪在她的床榻边,侍疾得侍疾,呼喊得呼喊。
薛赜礼不方便进内寝查看情况,只是听着丫鬟们的喊叫声,便觉得一颗心都揪在了一处。
他连声问金嬷嬷唐氏的状况。
金嬷嬷含糊其辞,故意将唐氏的病症说的严重了些。
薛赜礼蹙起剑眉,立时就要拿着自己的名帖去请太医。
说话间,苏莞丝与唐梦蝶一前一后地赶来了荣禧堂。
金嬷嬷便道:“太太这病是许多年前的旧症了,也是难以启齿的妇人病,不好这样兴师动众的,更不用去请太医来,只要仔细将养着就好。”
唐梦蝶瞧见薛赜礼俊朗的身姿后,立时笑着走上前道:“表哥也在此,姑母若知晓您的孝心,身子必定会好起来。”
薛赜礼抬起清冷的漆眸,瞥了一眼唐梦蝶后将眸光落定在苏莞丝之上。
庭院里凉风习习,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罗衫裙,不施脂粉,却比身旁浓妆艳抹的唐梦蝶要更加引人注意。
薛赜礼见她行动如常,知晓她膝盖上的伤势好转了不少,便也松了口气。
唐梦蝶瞧见薛赜礼正盯着苏莞丝,而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对金嬷嬷说:“姑母怎么样了?”
金嬷嬷不愿将唐氏的病症说的太严重,可若是说轻了些,让薛赜礼起了赶去葫芦巷的念头可怎么好?
所以,她只能朝着唐梦蝶扬起一抹尴尬的笑意,而后对着苏莞丝说:“劳烦表姑娘进屋为太太侍疾。”
她之所以请苏莞丝进屋,而非唐梦蝶。
是因为唐梦蝶性子单纯莽直,若她进内寝瞧见了安然无恙的唐氏,只怕会大喊大叫地戳破了她们的谎言。
听了金嬷嬷这话,苏莞丝乖顺地点了点头,跟着金嬷嬷往内寝走去。
唐梦蝶也没有阻止金嬷嬷的意思。
苏莞丝一走,外间便只剩下她与薛赜礼。
孤男寡女独处,最适宜增进彼此的感情。
金嬷嬷对她真好!
如此想着,唐梦蝶的嘴角已勾起了得意的笑意。
一等金嬷嬷和苏莞丝离开,她就往薛赜礼身边的团凳上一坐,娇笑道:“大表哥,你可知晓过两日就是史姐姐的生辰了?”
薛赜礼摇了摇头,再无他话。
唐梦蝶暗松一口气,想着大表哥对史依兰也没有多么关心,连她的生辰都不知晓。
她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继续开口道:“那大表哥可会给史姐姐准备什么生辰礼?”
薛赜礼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既担心唐氏又担心苏妙嫣,偏偏唐梦蝶还不识趣地在旁烦人。
他忍了又忍。
就在唐梦蝶追问着:“史姐姐说她生辰时要找人请大表哥……”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薛赜礼已蹙起剑眉斥责她:“你怎得这般吵嚷?连苏家表妹都知晓母亲病了要去侍疾,你却在这儿说说笑笑的,枉费母亲疼你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