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天,阴云压顶,连宫檐下的铜铃都凝滞不响。
太极殿前,三千禁军披玄甲而立,长戟如林,寒芒刺破雨幕。
文武百官伏跪于汉白玉阶之下,紫袍玉带浸在雨水中,却无一人敢动。
他们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种令人战栗的肃穆之中。
唯有雨打宫灯的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谁在叩击棺木。
萧临渊一身玄色龙纹丧服立在灵柩前,玉冠未束,任鸦发垂落肩头。
不过短短数日,萧临渊已形销骨立,往日的龙袍穿在身上竟显得空荡。
光线洒落,却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陛下,黎家小娘到了。“
宫门处传来骚动。黎家小娘鬓发散乱地扑进灵堂,素麻丧服下摆沾满泥渍,显是途中跌了无数回。
她踉跄着扑到金丝楠木棺前,十指在棺椁上。
太监正要呵斥,她的无礼。
却被陛下制止住了。
“清儿……娘的清儿啊……“
枯瘦的妇人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哀嚎,额头重重磕在棺椁龙纹上:“你在宫里是不是受尽了委屈?都是娘没用……没有保护好你和肃宴.…"
萧临渊喉结滚动,想起黎清生前最后一次见他时,苍白着脸对他笑:“陛下,臣妾……想回家。"
可他却不让,连她死前最后……的遗愿都没有完成。
胸口一阵阵剧痛,仿佛要把心脏扯碎。
“砰——“
黎家小娘往棺材上一头撞去,鲜血顺着她眉心蜿蜒而下,然后了棺木。
萧临渊眸子一颤,黎家小娘是黎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了。
她不能死。
萧临渊猛地大喊:"快,去叫太医来!”
“快去!”
可是太医来的时候,还是晚了,黎家小娘早就没了生气。
萧临渊有些踉跄地往后倒去,他不敢想黎家小娘死在她的葬礼上,她会有多恨他。
雨骤然下起,在空中飘着,带着丝丝寒意。
黎家小娘就连死,都放心不下女儿,手死死抓着棺木不放,像是要把她的清清一起带走。
萧临渊眸子一痛,看着地上的同样也倒在血泊里的黎家小娘,对旁边吩咐道。
“好生安葬在皇后身边。”
雨水裹挟着刺骨寒风,狠狠打在萧临渊的脸上,冷得发麻。
萧临渊蜷曲的手指松开又握紧,半晌,一滴水砸在手背上。
萧临渊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他的眼泪。
情绪汹涌而上,他慢慢张开手捂住脸,让咸涩的泪水尽数擦去。
他一个人躺在龙榻上。
回想起很多很多跟黎清在一起的过往。
他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刃,就那么静静地抵上腕脉上划开。
他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甚至有些解脱。
“清清……”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鲜血还在手腕上留着,在床单上绽开刺目的红。体温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看见她站在冷宫的暗光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对他温柔地笑。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