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英姨半辈子都没有成功,这根本不是他去奚山就能解决的。梁正阳这个人看上去活得潇洒,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
其实越是这种人,越容易在感情里认真,钻牛角尖。梁青想劝他别去自讨苦吃,留在竟城,好好潇洒。他玩乐,女儿出钱。
可是,他那么认真的开口,梁青说不出来。
爱情这东西,人生总要为它疯狂一次。
梁正阳的疯狂拖到现在,不过是因为他在雪天的垃圾桶里,捡了一个孩子。
他当了爸爸。
梁青失语许久。
“女人,你是不是不同意?”梁正阳问得很小心,“爸爸也就随口问问,你要是不…”
“没有。”梁青声音有点哑,眼眶不自觉地发烫,“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又被拒绝。”
盯着他越发苍老的眉眼,梁青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梁正阳确实多次跟自己商量,去奚山生活的事。但她死活不愿意,因为那里是一个风景区,读书远,没有好朋友。
最主要的是,她和林澜特别不对付,见面就掐架,总要掐到有一方挂彩为止。梁正阳后来就很少去奚山了。
“不回来了,是吗?”梁青别开脸,低垂着眼,盯着手里握紧的酒杯。
“那个…也不能这么说…你可以来看我。但我得去那生活。你也知道你英姨,她开客栈,不能走人。”梁正阳说得磕磕巴巴,十分不自然。
这根本就是放屁!
客栈是林澜的,英姨就是在那里帮忙而已。
最主要的原因不过是英姨不是那种为爱放弃一切的人。
梁青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知道了,什么时候走?”
“你同意,马上走。”梁正阳大拇指指了一下身后,答得有些兴奋。
梁青诧异了一下,“大晚上,又没有车,你怎么走?也不差这一晚。”
没有车?
车?
梁青意识到什么,伸手摸了一下口袋,车钥匙不见了。
再抬头,梁正阳已经站在一米外,食指上挂着她的车钥匙,“车我拿走了。”
他转身朝外走,像一个孤勇者,不畏风雨,小跑着冲了出去。
梁青坐在卡座的沙发上,猛的灌了一大口酒,“失手了。”
她喃喃自语。
等她反应过来,狗哥和沈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一起。加上柯也。他们三个人一个动作,抱臂看戏。
“我就说梁青适合打感情牌。”沈雀扭头对刚刚的事做出自己的评价。
狗哥哎呀一句,阴阳怪气起来:“我家梁青可不是吃素的,女孩子在冬天是不能没有车的,不然得吹出高原红。”
梁青,“豆豆也需要车,我心疼她。”
豆豆是林澜的女儿,三岁。
她们家就是未婚先孕的传统,前几年林澜突然就挺着个大肚子回来,谁的也不说。
生下来就住在奚山。
梁正阳拿她车走,不过是想豆豆作为切入点,开始追人。
因为她们家就一辆货车,林澜用来装货的。英姨接送孩子全靠一辆电动车,风吹日晒。梁正阳开辆车去正好解决他们的麻烦。
毕竟,赢得了豆豆的喜欢,离英姨的喜欢就不远了。
“对!”沈雀从桌上拿了一块西瓜重重咬了一口,“我们谁不心疼豆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叫林澜姐姐,不然我们一定会笑死你。”
她和林澜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不对付,但林澜经常用年龄压她,碰到不对付的观点,林澜就会甩一句:“我比你大,吃的盐正好给你传授经验。”
梁青不愿意听的时候就会怼她,“我承认我他妈是狗。”
这是她每年必备口头禅。
“我能屈能伸。”
这情形了,梁青才不嘴硬,平白被他们多笑几年。
一直没说话的柯也,盯着她脖子上的牙印低低笑了起来。
就在梁青要抓着柯也的小辫子怼几句的时候,对面三个人,不知道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集体站了起来,指着她身后。
“啪!”
刺骨寒冰夹着冰水,从头顶倒灌下来。
梁青冷得直打颤。
与此同时,冰水进到眼睛里,有些干涩,睁不开眼。还有不少冰块滚进衣服里,卡在皮肤上,冰得她头皮发麻。
“我艹!你这个女的有病吧?”是沈雀的声音,梁青闭着眼都能想到她指着人家额头,为自己出头的样子。
“擦擦。”
柯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臂,捏着两张纸塞进她手心。
然后,他转到梁青身后,温热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手背擦过后颈的皮肤,像蚊虫爬过一般,痒痒的。
他帮着抖掉头发上的水,又拎着她外套抖了两下,冰块咣当咣当地掉下来。
梁青睁眼的时候,柯也正弯腰把整包抽纸拿到身前,并抽了两张帮着她把脖子上的水擦掉。
此时,沈雀正揪着那女的衣服,将人拽过来,“给老子道歉赔偿!”
沈雀发起火来,跟泼妇没什么区别。但竟城人就吃这一套,声音大的比有理的更占上风。
“抢人男朋友,泼一盆冰,已经是轻的!”那女的一把甩开沈雀,手指指着梁青,“我能理解她一把年纪嫁不出去的苦恼,但我实在无法理解她非要抢我男朋友的那种乐趣。”
沈雀手里操着一个空酒瓶,指着那人眉心,“给老子说清楚,她哪里抢你男朋友了?你那狗眼睛看上的男人,最多是个垃圾。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瞎!”
狗哥见她这架势,三步并两的过去,伸手去夺她手里的酒瓶,“大姐,我的祖宗,别乱来啊!这一瓶子下去,我那家势,够呛!”
“给老子滚!他妈见不得这么嚣张的恋爱脑!”沈雀转头啐一口,又朝对方挨近两步,“说!说不清,我出医药费,你进医院!”
其实,沈雀也就摆摆架势,梁青根本不操心。
对面也不甘示弱,操起一张凳子拎在手里,“梁正阳,他们刚刚那么亲密,她还送车!难道不是吗?”
话一出,沈雀瞬间破功,笑了出来。
梁青也在这一刻想起,这是前段时间在医院里叫梁正阳宝宝的那个脑残。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不是嚣张的恋爱脑,你是自我欺骗式恋爱脑。且不说人家什么关系。我大哥接受你了吗?”
这话问得对方哑口无言。
“那…那…那也是我先下手!我们一起唱歌,一起骑行,一起吃饭,怎么不算!”她据理力争,无中生有。
沈雀将酒瓶抗在肩上,扭头问梁青,“姐们,怎么办?”
梁青跟她对视一眼,指了一下旁边两桌的冰桶。
两人一起点头,每人各去拿一个。
拦在中间的狗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让开两步,过去勾住柯也的脖子往外走,“哥们,下楼抽根烟,聊聊?”
狗哥大拇指指了一下后面两女的,在他耳边吐槽:“她们等会儿倒完就跑,咱要不先走,只能等着收拾残局。”
柯也跟着往外走,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眼:“不会出事吧?”
“你应该问对面那女的。”狗哥放下手,推了他一下加快步伐。
走到楼梯口,后面一声尖叫。
柯也再次回头,那个女的被倒了两盆冰水,两手两手朝天,用力跺脚。
与此同时,梁青和沈雀,趁着对方没来得及睁眼,每人手里两杯酒,往人身上泼。
两杯结束,又两杯。
“别看了!”狗哥扯他,“咱们赶紧跑吧!”
“好!”柯也应了一声,笑着往楼下跑。
他和狗哥就像是少年第一次逃课,第一次翻围墙,第一次打架,跑得肆意洒脱。
七年,柯也第一次觉得轻松自在。
两个人跑到外面,狗哥靠在自己车门上,掏出烟,朝柯也递过去,“你别说,女的骂人还挺有意思。”
柯也拿烟的手顿了一下,“你说的是沈雀?”
他试探地问?
狗哥飞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反问,“不然呢?梁青那狗不理?”
“狗不理?”柯也饶有趣味地重复。
“天天一张臭脸,狗见了都懒得瞥一眼,不是狗不理是什么?”狗哥手指立在烟前面挡风,将烟点燃后,将打火机扔过来。
柯也双手一合接过打火机,“有这么夸张?”
“我那是保守的。”狗哥吐了口烟,手指弹了一下烟灰:“她大多时候,跟刚死的尸体一样,半冷不热。不过,这也怨不得她,谁要是有她那经历,估计正常活着都难。”
狗哥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在寒风中飘散。
最后那几个字像惊雷一样落在柯也心里,他忍不住追问:“什么事?”
狗哥突然站直,躲避他的目光。嘴角的烟连抖两下,烟灰落在挺出的肚子上。
“诶……”狗哥走出几步,伸长脖子张望,“她俩不会跟人干起来吧?我可不想去警察局赎人啊。花钱又花时间。”
“你喜欢沈雀这样的?”柯也走过去,适时缓解尴尬。
“嘿tຊ!”狗哥扭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说话跟梁青一样,不绕弯的?”
柯也挑眉:“有吗?”
不等狗哥追问,他又说:“沈雀这人应该有不少男朋友吧?”
“嘿!!”狗哥脸色大变,“兄弟,你会不会说话?”
柯也摇头笑起来,“不太会。”
“以后跟哥学。”狗哥拿出大哥范,“少学那两女的,容易被人倒冰桶。”
柯也发现,他们说话总能呼应上文。
“行!”柯也跟着他一起探头盯着酒吧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