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刚进来时她总觉得这院子哪里不对劲,原来这里所有的屋子都没有门槛和台阶,想来就是为了这个人方便。
宁莞尔踌躇了一下,将滚落在地上的两块点心捡起来放到怀里,跟在了几步之外。
胥玄听到对方走路时轻嘶的声音,装作不知,心里猜测着这人的目的。
进了隔壁的寮房,不过片刻,青竹就进来了。
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有一份汤饼,“郎君,东西拿过来了。”
胥玄看着对方低着头立在门口的角落里,没有一点要交代的意思,放缓了语气“你叫什么?”
“宁莞尔。”
“哪三个字?”
“宁静致远的宁,莞尔一笑的莞尔。”
胥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家在何处?怎么到这里来了?”又指了一下案几上的吃食,“先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说。”
宁莞尔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谢谢您,我不吃了。”
又想起对方的问话,低下头,眼睛一转道:“那个……我不知道家在哪里,走太远了,我忘了。”
“说实话!”青竹在一旁呵斥道。
“小娘子要是不好好回答我家郎君的话,就送你去见官,你遮遮掩掩地偷溜进来,不会是个逃奴吧?”
“不是不是。”宁莞尔受到惊吓连忙摇头。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对待逃奴的,但肯定会倒霉。
再者如果被对方送去官府,她可不一定受得住拷问,恐怕最终还是会让原身的父母来领人。
见对方不信,宁莞尔苦着脸,可怜道:“我真的不是逃奴。”
虽然扮着苦脸,但嘴里却诚实地将自己在路上编的身世吞吞吐吐地一一道来。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相信了。
“我家中父母因疾过世,叔叔伯伯给我找了个小傻子,那小傻子和别人打架,头都打破了,娶我就是为了冲喜,我不愿意,就逃了。”
宁莞尔想到自己这几日的遭遇,眼泪顺势而下,边抹着泪边说:“本来我是从大路走的,打算去找外面跑商的舅舅,可是迷路了,在山里转了好几天,靠着家里带的吃得才走出来。”
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看这里有座寺庙,就爬上来打算找些吃的,我是想敲门来着,可是那门半开着,我饿得没忍住,就偷偷溜进来了,对不起,我错了,那个点心我赔给你们行吗?”
胥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本佛经,脸上带笑,看着像是相信了宁莞尔的说法。
正在这时,去前院办事的青松进来了,奇怪地看了一眼宁莞尔,低头行礼站在了胥玄身后。
青竹顺嘴就问道:“青松,你回来时没关后门?”
“没有啊,你之前不是还没回来吗?我给你留的,怎么了?”青松看了看情形,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青竹指了指立在门口宁莞尔,喏了一声,“瞧,你没关门,这不就被人偷家了吗,再说我什么时候正经进过门。”
宁莞尔听到两人说话,羞愧地将头埋在胸口。
脏兮兮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红色,两个耳尖却着实烫人。
“行了,青松去看看后门,青竹去检查一下火烛。”胥玄将两人指派出去。
接着对宁莞尔说道:“这位小女郎,你说不清来处,这里可不敢随意收留你的。”
胥玄将手中的佛经点了点,“这大魏刑律中,不仅窝藏逃奴是重罪,拐带良家女子也是重罪。今日天色晚了,且在此处歇息一天,明日一早再离开,你意下如何?”
宁莞尔抬起头,才算是正经了打量了一下对方。
这人虽然脸色温和,说话声音也是那种温柔的语气,但内容却是不容拒绝的。
他的意思就是,要么明天走,要么这会儿立即走。
胥玄看着对面的女子抬起头盯着自己,双眼湿漉漉的,眼神却是清亮,却并未说话,只等着对方选择。
宁莞尔思考了半晌,直接道:“那我这就走,趁着还没到午夜,还能赶赶路。”
又不伦不类地行了一礼,尴尬地看了一眼对方,道:“今日对不住了,我以后有钱了就赔你点心钱,你就当作今日没见过我,多谢!”
“等一下。”
宁莞尔心里一惊,她此时是生怕被对方拦住。
但还是慢腾腾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方,“怎么了?”
“将案上的吃食带上吧,给你拿的。”
宁莞尔很听话地将案几上的白面饼拿到手里,道谢后退出了房间,转身就朝后门跑去。
她不是冲动之下才决定的,本来她偷溜进来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怕再遇到歹人。
要是这里没人,她可能会住一晚上,但是这里至少有三个男人,任何一个她都没有还手之力。
她完全想错了,跑得脑子都要昏了,干干净净的门口就不可能没人。
她就算是住下也是睡不安稳的,还不如早早去山下的茶园中。
本来她也是打算在茶园附近歇息的,那里也算是有人管理,不会有野物,顶多就是蛇虫之类的,这些她倒也可以忍忍。
宁莞尔一路跑出去,正好在后门口碰到了刚要回转的青松。
对方倒是没说什么,重新打开了门,让宁莞尔出去了。
房间里的胥玄看人出去,伸手招了一下,就有一道身影跟在了宁莞尔后面。
大概半个时辰,青竹进来汇报。
“那个女子下了山,去了茶园,睡在了茶园的茶树圃里。十七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看着像是许久未休息的样子。大郎君,还继续盯吗?”
胥玄抄佛经的手停顿片刻,“不用了,今日的事情,你和青松下去领罚。让青松将各处茶庄去年的账册送过来,下去吧。”
青竹行礼退了出去,半晌后,青松有些拐得抱着账本走进来,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夜深了,寺里的打更声音已经响了三次,桌上的茶已经换了好几轮。
“收了吧,去打水。”
“明日让青兰去查阳东和阳昌两家茶庄。”
胥玄合上账本,揉了揉额角,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些人就已经忍不住了,真是沉不住气。
而此时,睡在tຊ茶树下的宁莞尔,有些冷的抱紧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