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登记得差不多了,宁莞尔已经和胡春花从茶价聊到了邻居的八卦。
还知道这位胡婶子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村子里的,恰在这时有人敲锣让站好。
出来的是个高瘦的管事,胡春花悄悄对宁莞尔示意了一下,伏在耳边道:“这就是胡管事,这里都是他管着,不过不常在,平日里都是下面的小管事在。”
胡管事看了眼挤成一团的采茶工们,翻着手里的花名册,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别挤了,我说一下这今年安排,各个山头的都听清了。”
“今天来的人都是熟手,采茶的要求我就不啰唆了,接下来男女分开,年轻未婚的女郎另站。”
“东一山和东二山的山头管事,出来挑人,各五十人。”
一阵推来搡去的排队后,宁莞尔和胡春花被迫分开了,挤在了后面。
出来了两个三四十岁的汉子,他们在队伍中各挑出来了五十个人,有年轻妇人也有壮年男子。
接下来又分配了西山、南山和北山各两处。
“各管事将年轻女郎单独分派,采头茬,单采嫩芽。其余分派的人分别按照要求采摘一芽一叶初展,茶青以嫩为主。”
宁莞尔心里惊叹,这光今日派出去的人足有四百多人,这才是第一日。
可想而知,这茶园恐怕得小不了。
挑到最后就剩下二十来个大约五十的老人和十来个年纪较小的少女,宁莞尔恰是其中一员。
不得不说,和其他人比起来,宁莞尔算是比较单薄的。
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的样子,身量瘦小,看着就弱不禁风。
这里挑人完全不看脸,全看手脚是不是麻利,是不是有力气。
宁莞尔占其中一个,但是那些小管事,连看都没看一眼。
毕竟可选的人有点多,用不着凑合。
胡管事看手底下都分完了,看了剩下的一群人,也不嫌弃。
吩咐道:“剩下的人,我看看,男人就负责从各山背茶,各山再挑五个人。”
这一分就剩十来个年轻小女郎,胡管事又问,“你们这些人谁眼神比较好,比较细心?”
宁莞尔看了一眼周围人,镇定自若地往前走了一步。
胡管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往前一步的小女郎,对方眼神炯炯有神,腰杆直挺。
“胡管事,我眼神还好。”
倒是甚少见到这样大方的女郎,胡管事心里多了几分好感。
“行,还有谁?”
话落,又想到今年茶青情况好,人少了怕是忙不过来,又说:“算了,你们这群人一起。”
其余几个小姑娘也依次站在宁莞尔身后。
“负责筛选摘的茶青,要把不符合标准的挑出来,这个到时候会有人教你们的。”
“接下来我说一下要求,所有人都要听明白了。”
在采茶届有句谚语说得好:tຊ‘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秧要日头麻要雨,采茶姑娘要晴天。’
陆羽《茶经》也有记载:“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
而上面的胡管事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应验了宁莞尔的想法。
“各个管事带好自己手底下的人,上工前须得检查衣物、手指是否洁净,每日丑时上工领工具,卯时日出收工领工钱。天阴、有雨、多云时均不上工。”
低头掐指头算了算时间,子时是晚上11点到1点,那么子丑寅卯算下来,每天晚上1点上工,早上7点下工。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则又有书曰:“采茶之法须是清晨,不可见日。晨则夜露未晞,茶芽肥润;见日则为阳气所薄,使芽之膏腴内耗,至受水而不鲜明”
古人采茶真的讲究,宁莞尔一个现代人看的是叹为观止。
“今年东家开恩,采头茬者,每斤工钱十五文、次茬每斤工钱十二文,背茶工,近处的两趟三文钱,远处的一趟三文钱,其余杂役,每日二十文。”
“听清了各管事安顿一下,就散了吧,今日天色好,晚上按时上工。”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应了,宁莞尔看了看周围的一群比自己还小的小萝卜头,大多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笑着问道:“你们谁是林木村的啊?”
其中有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指了人群中一个长相黑瘦的小女孩,道:“姐姐,我和果子是,你也是林木村的吗?”
宁莞尔暗道失策,笑着对那小姑娘招招手,“姐姐离那边不远,是山上的,你们过来花了多少时间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啊?”
一个先发制人,对面的小姑娘明显有些不自信了“一个时辰不到”。
她挠挠头,看了一眼那个叫果子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我们上山少吧,姐姐你家在哪里?我们上工时一起来啊。”
“姐姐住在大山里哦,山里有大老虎呢,是我爹每天接送我的。你们是和家里人一起过来的吗?”
“嗯嗯嗯,我和阿爹阿娘一起来了,不过果子是一个人。”
宁莞尔笑着摸摸她的头,又问了旁边另一个人“诶,你呢,是哪个村子的呢?”
大多数的小女郎都比较害羞,不过对于问题还是小声说了,有些不愿意说话的,宁莞尔也不勉强,笑着圆个场问起了其他人。
趁着周围的小管事还在安顿各自手底下的人,宁莞尔已经了解了这群小姑娘的来处,多是附近村子里的,今日也是和父母一起过来的。
她看了看没人管的自己这一圈,笑着对其他人安顿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问问胡管事我们应该归谁管,到时我们明日一起上工。”
看其他人点头,宁莞尔从人群中挤出去,走向了胡管事处。
胡管事安排完事情,拿着花名册和另一个中年人说话,宁莞尔站在几步外,等两人说完才走上前。
客气地询问道:“胡管事,请问我们明日应该找谁派活?还有一群小女郎也在一同候着。”
胡管事看了一眼,想起了这是那个眼神好的小女郎,沉思一会儿,回头朝门内喊了一声“王狗剩!你出来。”
门内的人忙应了一声。“诶,来啦来啦。”
片刻后,一个身形精瘦的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抓着扫帚从院子里跑出来,一路灵活地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