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赶紧伏地参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晴嬅当然知道她的来意,不动声色地说,“给夫人看座。”
柳氏在下首的椅子坐下,端详着这个继女,面色红润,带着娇羞的慵懒,比起闺阁时的样子,真是又美了几分。
一看就深得圣宠,婚姻生活很滋润,听说皇上已连续在懿凤宫留宿三夜了。
暄妍还说什么,皇上喜欢那个废后,压根不会进洞房,可如今这般恩爱,根本没那个废后的事。
沈晴嬅望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问,“不知柳夫人进宫,是特意闲叙呢,还是有什么事?”
柳氏见她客客气气的,一下又来了精气神。
做了皇后又怎么样,自己将她抚养这么大了,而且自己的大哥手握兵权,皇帝都得礼让三分。
于是,柳氏直起了腰,“臣妾今天前来,是想问皇后,为什么要杖笞暄妍?”
说着就抽泣起来,“暄妍伤得太惨重了,皮开肉绽,血肉模样,她真是一辈子没遭过这份罪。”
沈晴嬅沉声说,“沈暄妍出言不逊,藐视皇威,本宫按大晏的律例处置,并无不妥。”
柳氏含泪怨怒,“你也知道暄妍的性格,心直口快,胸无城府,她只是一时失言,并无恶意。如有得罪,让她赔礼道歉就是,为何要下此重手,一点都不顾念姐妹之情?”
沈晴嬅冷哼,“姐妹?柳夫人认为沈暄妍,将本宫当作过姐姐吗?不要说那些事情,你都不知道。”
柳氏有些心慌,她这是翻旧账了,确实暄妍从前对她有点过分。
她又挺了挺腰,“母亲哪里会知道,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晴嬅脸上,涌起一抹悲哀的笑容。
我告状了,你就会相信我吗?就会站在我边吗?不,你只会厌恶我,费尽心机赶走我,除掉我。
我为了生存,不得不向你们摇尾乞怜,毫无尊严地,被你们按在地上摩擦。
沈晴嬅想起那些辛酸往事,再无一丝心软。
她抚摸着手指上帝王绿戒指,讽然一笑,“什么母亲?我的母亲是越国夫人,一个四品恭人,也配作本宫的母亲?”
柳氏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她的生母荫封为越国夫人,那可是超品,而自己随丈夫的官职,在京中只是不起眼的品阶。
可极度的羞辱之后,便是浓浓的怒意。
“皇后这是想与柳家划清界限吗?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作为一个高贵的皇后,都不懂这个道理吗?”
“没有柳家的悉心栽培,你如何能习得文武艺?没有柳家的势力根基,你如何能跻身名流宴会,结识顶级的权贵?”
“你以为礼部选中沈家千金为后,是因为你长得好,那是因为背后柳家的势力,是皇上需要依靠柳家!”
“是吗,朕怎么不清楚?”随着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容彻背着手走了进来。
明黄色的绣金蟒龙袍,宝石玉带,乌纱冠上镶着双龙夺珠,再配上他高大挺拔的身姿,通身散发着君王无与伦比的威严。
柳氏一惊,赶紧跪下磕头,“臣妾失言,望皇上恕罪!”
沈晴嬅站起来施礼,清早容彻就走了,可能是散了朝,又来到了这里。
容彻来至炕边,坐在她身侧,望了一眼地上的柳氏。
“江山是朕的,你们柳家的一切都是朕赏赐的,朕怎么就需要依靠柳家了?”
他的声音听着波澜不惊,却暗藏着凶险锋芒。
柳氏吓得不停地磕头,“皇上,是臣妾爱女心切,见她受了伤,才急昏了头胡言乱语的,请皇上恕罪!”
寝宫的地上铺着凿花青砖,她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上面,不一会就青肿起来,现出了血丝。
容彻为了对抗豫王的势力,确有笼络柳家之意,但帝王手握生杀大权,惹恼了他同样可以灭了柳家。
沈晴嬅任她磕着,一点都没有劝解的意思。
这母女两个,还是没有适应形势,得意忘形起来,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容彻又问道,“柳夫人,你说替朕抚养了皇后,那朕请问一句,皇后的生母去哪了?”
柳氏更加心惊胆战,没想到皇帝提起这件旧事,外室逼死正室,不管哪朝哪代都法理不容。
当时沈屿在家乡有妻女,她是一清二楚的,可爱慕他的才华与外表,仗着自己是相府千金,强行嫁给了他。
柳氏无法辩解,额头磕烂了,就抬手狠狠扇自己的脸。
“皇上恕罪,那是臣妾年轻时不懂事,如今原配早已作古,臣妾愿日日供香祭拜,以弥补对原配的伤害。”
沈晴嬅冷哼,她的母亲已修了陵墓配了寺院,有专人供祭,香火与大晏共存,母亲泉下有知,根本不屑与这女人扯上关系。
容彻说,“你既逼死了她母亲,抢走了她父亲,抚养她长大,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臣妾对晴嬅实心实意,绝不敢要求回报!”
柳氏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脸,十几巴掌下去,两边脸颊又红肿了。
沈晴嬅终于开口,“罢了,起来吧。过去的事非恩怨,本宫不想再提了。从今以后,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对皇上尽忠,本宫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打打脸,给个颜色就行了,就这样杀了她太便宜了。
“谢皇后娘娘。”柳氏终于住了手,颤巍巍站起来。
琳琅取来一条毛巾,放到她手中,“夫人擦一擦吧。”
柳氏抹了一把额头,又擦了擦嘴角,雪白的毛巾上,留下一片殷红的血迹。
要是不打得这么重,沈晴嬅哪肯原谅她呢?原本想给女儿讨个说法,结果自己反又带了一脸伤。
她内心垂头丧气,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表面向这小贱人臣服,否则娘俩的命都难保。
于是,柳氏起身告辞,“臣妾不打扰皇上与娘娘,先行告退。”
沈晴嬅朝琳琅使个眼色,“去送送柳夫人。”
容彻笑容温煦地看着她,“晴嬅,朕替你出了口气,这下满意了吧?”
沈晴嬅想起他刚才问话的方式,像极了市井吵架的样子,莞然一笑,“臣妾没想到,皇上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容彻说,“那是当然,欺负朕的妻子,一定要牙还牙,以血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