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念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看得李言蹊和陈最直发愣,她跟变脸大师似的,要存心想隐瞒什么,还真轻易发现不了。
她很给面子,每一种都吃一点,虽然还是小口小口跟病猫似的,但雨露均沾,哪种都没怠慢。
一圈下来,总算也比平时吃得多了。
剩下的就都分给了他俩,连林嬢嬢都被塞了一大盒兔头,她笑吟吟地塞进冰箱里想着留给小孙子吃,却被李言蹊拉过来坐下,递了碗凉虾给她。
弄得她不好意思,非要送他们几罐店里的绿叶啤酒,这才放心吃起来,时不时用夹杂着普通话的本地方言跟他们调笑几句。
热气氤氲,每个人嘴边或多或少沾了一圈红油,李言蹊和陈最挑着些大学时期的趣事聊。
“也哥,还记得川大宿舍楼后面那个天台吗?听说现在增加了不少霓虹灯,好多小情侣都选那谈恋爱。”
“也哥哪能不记得啊,那可是也哥定情的地方。那年元宵节,不就是在那办的吗。”
说完俩人都笑了,那晚元宵节结束,也哥高兴得一宿没睡。
傅妄也吃完抄手就停筷了,他是不怎么爱吃那些小吃的,依旧那么恣意地靠在椅背,手里捏着一罐啤酒在喝,半眯着眼听他们讲话,时不时会应上一声。
余光始终没离开过司念。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听着,眼含笑意,不像是作假,透过氤氲的热气跟他对视。
她已经很久沾染过这样的烟火气了。
饭局接近尾声。
几个人帮着林嬢嬢收拾了桌子,李言蹊和陈最相互搀扶着散去,街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难得走得很近,一左一右,只要稍微侧身,就会碰到彼此的肩膀。
树影婆娑,这会儿的风已经很凉了,轻轻带过,就把他身上的酒气卷进了她鼻子里,酒精的味道刺激着脑神经。
“打算去哪休息?”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司念一直沉默着,傅妄也摸不清她的意思,坐了大半天的高铁,应该会很倦怠,但她似乎这会儿精神头更旺了。
“去你那吧。”
司念停住步子,抬眸斜斜看去,萤黄的路灯下,汇聚了一群洁白的小飞蛾,正在不管不顾地朝着路灯的玻璃罩上撞。
也许,扑火是飞蛾的本能。
她的声音很轻,很快就被风裹挟着飘远,消失不见了。
但足以落到他的耳朵里,傅妄也看向她的目光凝了半秒,似乎是有些惊讶,他都已经做好了跟她讨价还价的准备,她却直接跟他妥协了。
司念收回视线,视线跟羽毛似的,从他脸上飘过,径直往前走,她大概是还记得他的住处的。
上大学时,为了跟她约会方便,他在川大附近租了一间平层,后来被陈教授买下来了,打趣说将来要当做他们的婚房。
这条路,她曾经走过千百回。
等他回过神来,司念已经落下他两三米的距离了,傅妄也腿长,没几步就追上了。
男人从身后凑过来,倏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司念愣住,却也没有挣扎,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彼此纠葛,分不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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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金沙。
不知何时,这里被改建成了一座庄园别墅。
白墙青瓦,镂空的雕花窗户,庭中种着芭蕉修竹,廊下的秋海棠开得正盛。
古香古色的中式风格,倒有几分帝都四合院的意思,完全是司念喜欢的风格。
二楼的家具摆设竟还保留着曾经的样子。
就连她曾经在路边买的那盆水培绿萝都还活着,郁郁葱葱,已经长成一大簇了。
“喵呜~”
一只肥嘟嘟的橘猫跑了出来,仰着头打量司念,伸着懒腰,凑到她脚边嗅嗅,似乎是刚刚被他们吵醒。
“这是我们在川大捡的那只小病猫吗?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司念面露惊喜,蹲下身子将那只大橘猫抱了起来,顺着它头顶的毛往下撸,没一会儿,这猫就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嗯。”
傅妄也随手脱下外套,丢在沙发上,“去洗个热水澡吧,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在浴室里。”
不知想到什么,司念的耳根一烫,撸猫的手慢了下来,放开大橘猫,应了声“嗯”便进了浴室,把门反锁。
花洒里的热水淋在身上,褪去一身疲倦,司念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洗漱池旁边摆着的都是她曾经用惯了的护肤品,就连浴巾的颜色和睡裙的款式都是她喜欢的。
三年时间,四季交替,斗转星移,仿佛一切都变了,但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她的容貌变得成熟,他的身份变得显赫。
可他似乎还是那个会把她搁在心尖的男人。
……
洗过澡之后,没在客厅里看到傅妄也,许是他去别的房间洗澡了,闲着无聊,她就在房间内参观起来。
两米多高的书架有一大半书都是原来陈教授家里摆着的,随手抽下一本,是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轻轻翻至扉页,一行娟秀端正的小字写着“我的心愿是成为最厉害的畅销书作家”。
后面紧跟着的是男人龙行蛇走的字迹:“我的心愿是娶到司念”。
两行字体不同,却是同样的力透纸背。
回忆如潮水般席卷,将司念的思绪牵扯得很远很远,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总以为事在人为,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会成为很厉害的畅销书作家。
也从未怀疑过,傅妄也会娶她。
可是啊,生活的残忍之处在于它从来不会一口回绝你的勇气和期待,而是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叫你认清现实,“心甘情愿”地放弃那些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可惜的是,她和他的愿望都不会实现了。
司念嘴角噙着一抹苦涩,轻轻合上书,忍着泛红的眼圈将那本书又重新放回原处。
她不敢再看了。
目光游离,突然有什么反光晃了下她的眼睛,眯眼去看,是一个玻璃罩子。
司念的心脏狠狠跳了下,呼吸几乎凝滞,她伸长手臂,努力踮脚去够,想要看清楚是不是那盏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