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慈
简介:宋慈的精神也不萎靡,只是年纪大了,站久了,难免腰酸背痛,便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肾府,道:“东西就放在楼下吧,收工了,把门拴上,上楼睡觉去了。宋慈一发话,众人才一个个长吁短叹,伸着懒腰上楼去了。大伙也顾不得洗脸洗脚,胡乱把衣服脱了,往床铺上一躺,很快就着了。
吃了饭,乌云继续往中天聚拢,遮得天上星月无光。
宋慈道:“可能真的要变天,要下雨了,看这样子前半夜估计还下不了,所以我们得快点动手,赶在下雨之前,‘十二山老’以外的七女六男,这十三个泥塑全部烤干,然后尽快上色。”
萧景道:“大人,那另外十二个泥塑,您确定是‘邵武军’任通判时碰到的‘十二山老’是吗?”
宋慈道:“没错,这十二个泥塑不用上色,宋某也能看出这就是‘十二山老’,不用担心。而且‘十二山老’的首领‘金罗汉’就在其中,不会有错的。”
说罢,宋慈在法堂前面的空地上摆了一只大铜盆,接着用松节烧炭,以做烘烤之用。待松节炭烧红后,宋慈便与萧景,周辕等人围坐在铜盆周边,烤起泥塑来。
一个时辰后,十三个泥塑全部烤干了,宋慈,萧景,周辕等人便进入法堂,开始正式上色。
至于上色的步骤,倒并不复杂,先是在干透的泥塑上涂一层均匀的白粉或黄粉,女子则白偏多,男子则黄偏多,这底色定下来后,接下来便是彩绘,这一环节才是关键,手法务必不走样,不失真。
上完彩绘后,再待色彩全部干透,便在彩绘之上涂一层透明的清漆。直到这一步做完,这“依骨塑容”的工作才算真的结束了。
众人看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成品,心中充满欣慰,而时间也已不知不觉地来到四更天了。这时,众人一个个才发现身板硬了,脖子僵了,两腿酸了,脸上都泛出油光了。
再看旁边坐着的李铸,已经哈欠连天,差不多快睡着了,王勇也没白天精神了,脸上看起来灰蒙蒙的,失了神采,只有冯天麟依然双目如星,似无一丝困意。
宋慈的精神也不萎靡,只是年纪大了,站久了,难免腰酸背痛,便用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肾府,道:“东西就放在楼下吧,收工了,把门拴上,上楼睡觉去了。”
宋慈一发话,众人才一个个长吁短叹,伸着懒腰上楼去了。大伙也顾不得洗脸洗脚,胡乱把衣服脱了,往床铺上一躺,很快就着了。这些个大老爷们累得个个鼾声如雷,奇怪的是,一个都没被别人的鼾声给吵醒。当然,也没被屋外的暴雨给吵醒。
这暴雨是五更天来的,正是众人睡得最死的时候。直到辰时醒来,听到山溪哗哗的流水声,推开窗户,看到被暴风雨打蔫了的树木,才知道就在他们睡觉时,外面是怎样的风疾雨骤。
“糟糕,”宋慈趴在窗边惊呼道,“不知昨晚值守在尸坑边上的差役怎么样了。王勇,你去看看。”
李铸道:“王勇已经提前起来,去斋堂做早饭去了。您老昨晚一通表扬,他还在兴头上呢。”
宋慈道:“那就你去吧,看看值守人员的情况,另外,你先到斋堂跟王勇说一声,让他煮一点姜汤备着,如果昨晚那两个差役有被大雨淋到,就请他们到斋堂喝点姜汤。”
李铸道:“是,大人。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宋慈道:“打点井水洗个脸吧,这头发看着已经不像是个人了。”
“哦。”
李铸咕哝一声,便懒洋洋地下楼去了。
宋慈望着李铸背影,叹口气,道:“这小子明年就是戍边的将领了,看起来还在水缸边睡着呢。”
萧景笑道:“大人,昨晚您夸王勇说他粗中有细,其实李铸这个人啊,他是小节不拘,但大事谨慎,未必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啊。”
宋慈笑道:“嗯,你这么一说,我倒回过点味儿来了,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众人如此说笑一阵,也没在楼上呆多久,便穿戴好衣帽下去了。
到了一楼,宋慈先令周辕,萧景,将所有塑像都收拾进一个上下分层的大木箱子里,这才去斋堂吃饭了。
一进斋堂,便见两名差役正坐着喝姜汤,看身上湿漉漉的,一问才知这两人就是昨晚值守大尸坑的差役。
宋慈道:“你们俩都来了,现在大尸坑还有人看着吗?”
其中一个差役道:“李铸看着呢。”
宋慈点点头,道:“喝了姜汤,你们再吃点饭,然后把李铸去替回来,让他也吃点。”
“是,大人。”
等到所有人都吃好早饭,收拾好东西,宋慈便带人往红泥盘走去。
天倒是已经放晴,除了道路湿滑,也没什么打紧。
到了红泥盘,见已有心急的百姓提前到了,宋慈便跟他们打了招呼,为了安全起见,又在铜盆里烧了些苍术,白芷,皂角以辟秽。
没多久,七户人家的家属代表悉数到齐,沈岳带着司理院的人也来了,宋慈便令人在尸坑前将席子铺了,将七具女子尸骨一一抬出,放好,再于箱子中,将上色后的七颗泥塑头颅拿出,放在相对应的尸骨边。
谁知这七颗泥塑头颅一放出来,家属们便都失控了。他们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女儿或老婆,哭喊声震天动地,久久在山谷间回响。
提刑司的人只好上前安慰,并向他们保证会将凶手抓住,百姓们的情绪才算渐渐平复,哭过喊过挣扎过之后,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命运,用席子将尸骨裹了,三两个人抬着,便下山去了。
此刻,剩在尸坑里的便只有“十八罗汉”的尸骨了,宋慈琢磨着这十八个人臭名昭著,罪大恶极,就算家属看到了认领尸骨的信息,估计也不会来,更别说他们都还是已经灭亡的金国人,前来认领尸骨的可能性就更渺茫了。
于是宋慈不但下令将木板盖在那些尸骨之上,而且还在木板上堆上了土,做成了一个坟堆。因为他也不知道,下次再要动这些尸骨,是什么时候了。因此在离开黑螺山之前,给它来了个“封堆”。
“把该带的带走,该清理的清理,不管是官府的,还是自己的东西,都别忘了拿走。”宋慈又提醒了一回,等收拾完一切,最后又点了差役来守菩提寺,这才带着人马往山下走去。
“沈岳啊,你这上山下山够辛苦的,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吧?”宋慈问。
沈岳道:“别提了宋大人,在下觉得自己的筋骨跟您差远了。就现在这会儿,腰都比乌梅还酸了,两条腿都弹琵琶了。”
宋慈道:“所以说啊,我们这些搞刑狱的,不能不注意身体。第一是要少欲望,只有这样才能把心思集中到刑狱有关的知识上,技术上。第二是要坚风骨,在身体与精神两方面,都要坚如精钢,只有这样,才能在困难面前不轻易倒下。”
沈岳道:“下官记下了。”
到了山下已是午时,宋慈一行正要上马离开,却听不远处传来“宋大人,宋大人”地叫喊。,
宋慈将马车上的窗帘一掀,循声望去,才知来者是王勇的姐姐王慧娘。
王勇也看出是自己姐姐来了,便赶紧下马去迎,宋慈也紧接着走了过去,问她此来是为何事?谁知王慧娘人没开口,身子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宋慈面前,一面磕头,一面痛哭流涕。
宋慈赶忙将她扶起,让她不要哭,有话好好说。这王慧娘抽泣一番之后,才断续说了起来。原来那日宋慈一走,她心里就后悔了。她的本意是要让孩子入土为安,不要再让外人去打扰他,甚至还要拨动他那本已残缺的尸骨。但转念一想,如果事实真像宋慈所言,孩子不是被野猪拱倒,吃掉的,而是被人有意杀害,再抛尸于红泥盘,故意让野猪吃掉,以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的,那么凶手如果不找出来,不绳之以法,她那可怜的孩子岂不成了冤死鬼了,这样又如何能够让孩子瞑目?
她想来想去,恐怕孩子在天之灵会埋怨她,心中本已不安,今早同族的王二叔又来她家告诉,说因凌晨时分的大暴雨,引发了一场山洪,孩子的坟墓被山洪冲开了,让她上山去看看。
王二叔所说的那座山,就是阿树所埋葬的东沟山。山上树不多,加上土质tຊ疏松,没扛住这阵狂风暴雨,走到孩子坟墓一看,果见整个坟头已经不见了,小小的木质棺材裸露了出来,看着挺瘆人。
王慧娘认为,这可能是天意,是天要让宋慈来这儿开棺验尸,跟老公禇驷贵一商量,禇驷贵也是这么个意思。于是就当机立断,跑到黑螺山找宋慈来了。